可如今想来,她毕竟是赵府的大夫人,赵南叙的正妻,院子再破旧也是内院,不该有外男出现。
且祖辈教导刻骨铭心,纵使当时哥哥已故,李家再无香火,她也恪守不与他人共侍一夫的祖训,对赵南叙只有夫妻之礼,无夫妻之实。
她不会忘情纵欲,更不可能白日宣淫。
是茶,是那杯据说赵母亲手泡的莲心茶。
前世记忆不停翻涌冲击,很多苦难的,不愿回想的一幕幕,逐渐串联得完整清晰,掩埋在记忆之下的真相慢慢浮现,让她心惊胆寒,遍体生凉。
前世若不是赵南叙回府,今世若送茶的不是紫玉,只怕被玷污之后悬梁自尽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赵母歹毒,赵家歹毒,决不可再与他们有任何牵扯,一刻也不能等。
她要自救。
紫玉的身世她知道,是赵母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照顾温若蕊的,只是后来小雨被发卖,才从温若蕊的院子派到她的院子来。
至于紫玉究竟是因为心生不满而背叛,亦或本就是温若蕊蓄谋安插的眼线,她无从知晓,也已经不想探究。
这件事本身,就是自救的最好契机。
画像很快画好,李靥轻轻将墨迹吹干,送到沈羽手里,郑重其事:“一切拜托沈大哥了。”
莲心茶(九)
夕阳躲在山后喝酒, 将天际染上一抹微醺的红。
有风从回廊那头吹过来,带着冬日的凛冽,李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她揉揉鼻子, 抬头看向马上把外衣披到自己身上的男子, 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的义兄,我不冷。”
“披好。”尚辰给她披上,“回去叫人煮碗姜汤喝,记住了?”
“嗯, 我记下了。”她点头, “义兄是要出去吗?”
下午大家在梅园商量好之后, 各自领了任务就离开了, 她被送回来照顾哥哥,义兄跟朱府尹在前面等消息,这会子来找她, 想必是有什么变化。
“案子有了些眉目, 我得回大理寺一趟。”
“什么眉目?”
“玷污死者的几个人抓到了, 是城外的泼皮, 没问几句就和盘托出。”他似是不忍,眼睛看向别处,说的含蓄,“跟赵家有关。”
果然如此,李靥意料之中地哦了一声, 继而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那要告诉哥哥吗?”
赵南叙临时起意意图轻薄是一回事,赵母蓄谋要害自己是另一回事, 哥哥知道后必然震怒,一定会追查到底。
“我也在想这件事, 昭延兄平日才高识远,但一遇到与你相关之事便完全不能冷静,若执意追究下去,不好收场。”
“我明白义兄的意思,如果两家撕的脸面不在,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赵家入狱,哥哥流放,而我还是要嫁……”
婚约也是契约,男方咬死不放的话,女方是一定要嫁的,若双方真闹到这一步,不止她要嫁过去,还要赔上哥哥的前途,可如果不查下去,赵母要求的十倍彩礼跟一套宅子,他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她低着头,迷茫又不安,尚辰想了想,将声音放得更和缓些:“案子要查,亲要退,靥儿若是信我,就一切听我的。”
“我信您!”
怎么会不信呢,这是她偷偷爱慕的人,曾经苦难岁月里唯一的光。
“信我就好。”他眼神温柔,“先不要告诉你哥,一切等我回来。”
“好。”
“回去吧,好好吃饭睡觉。”他一如兄长般轻轻揉几下她的头顶作为安抚,转身离开。
还没迈出一步,衣角就被拉住,小姑娘软软的身体从背后贴过来,带着少女馨香,他低头看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纤纤素手,慌了神:“靥儿?”
“您一定要快些回来。”李靥不安地将脸贴在他背上,熟悉的松竹香气让她安心落泪,“我怕。”
“哭了?”他着急想要转身,却被死死抱着,“别哭啊。”
“快些回来。”
“靥儿是在撒娇吗?”厚厚的冬衣似乎不顶用,连她的每次呼吸都感受的清清楚楚,尚辰只觉得后背像是火灼一样,脸都烫的红起来。
他侧过头,强自镇定地哄着趴在自己背上的小姑娘,“义兄向你保证,天亮前一定回来。”
“一定回来啊。”
“一定。”
“说话算话。”
“算话。”
“义兄。”
“嗯?”
她在他后背蹭了几下,好像找了个很舒服的位置,声音娇娇的带着哭过的沙哑:“我不想嫁。”
“好。”他用心感受着身后的心上人,清冷的侧脸被夕阳余晖映得温柔,“靥儿不想嫁,那就不嫁。”
上一世的时候,每次义兄离开,都会约定好下次来探望的日子,即使公务再忙,哪怕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也一定会在约定的日子里准时出现,问靥儿近日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