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离去的尚少卿停住脚步,回头。
赵南叙脸涨得通红,似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最终还是狠狠心,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尚少卿可否告知,那夜你破窗而入我妻闺房,究竟看到了什么?”
尚辰一时被问的愣住了,待想清楚他话中含义之后,脸色沉了下来,克制语气下怒气与责问之意呼之欲出:“何意?”
“在下只想知道真相,还望如实相告。”
“赵臣北!”尚辰低声怒斥,正想再说些什么,被急急跑出来寻他的春和打断。
“主人,有命案!”
风尘(二)
大理寺的人很快就到了春意楼,尚少卿甫一踏入,就被朱府尹的热情问候惊得顿住脚步。
朱政是儒生出身,集贤殿修撰干得好好的,去年吏部例行调动,不知怎的就给补了开封府尹的缺,他晕血又胆小,平生最见不得死人的事,眼下见着尚辰就跟见了救命菩萨一般,满脸堆笑迎上去。
“哎呀,尚少卿您可算来啦!照说这案子归我们开封府管,可谁想到竟牵扯到朝廷官员,不得不麻烦您。”
他边客气着,边把案子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尚辰耳朵听着,眼睛越过朱府尹,落在后面八仙桌旁躲躲藏藏的小姑娘身上。
刚刚一进门就看到她了,捧着茶碗悠哉悠哉的样,见到自己来了就赶紧用袖子遮住脸,好像这样就能藏起来似的。
好不容易朱政把案子讲完,一旁主簿递过来一沓据报,他示意春和接过来,自己则几步走到桌前,低头皱眉:“你在这里作甚?”
“呀,义兄,这不巧了么不是?”见自己被发现,李靥笑得梨涡深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甜一点,“我跟思悠来验尸的。”
“回家去。”
“哎呀您不要每次见了我都叫我回家嘛,我现在有正经职业的,是思悠的刀笔吏!”
她讲的认真,就好像真有这回事儿似的,尚少卿眯起眼睛,看一对小梨涡深深浅浅,忍住想要伸手戳一下的冲动:“当心我告诉你哥。”
“别别别,哥哥若是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让我抄书!”
朱府尹看半天,插嘴:“二位认识?”
“这是尚某义妹。”
“如此说来便是李栀李学士的妹妹?”见尚辰点头,朱政赶紧施礼,“原来是李娘子!”
“朱府尹安。”李靥回礼。
有旁人在,尚辰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又把话题扯回案情,去后院查看过尸体后,开始翻阅尸格和据报。
“刚刚就问了这几句话?”他轻声问了朱政一句,抬眼看向围在二楼楼梯前的女子们。
环肥燕瘦聚了二十几个,跟没骨头似的或倚或趴在栏杆上,有意无意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把几个问话的差人看得耳根子发红。
“您也看到了,这、这不好问哪。”朱府尹摇着脑袋叹气,“有伤风化,真真有伤风化!”
尚辰低头又将据报粗略扫了一遍,抬脚朝女子们走去,这样问根本什么也问不出来,需得一个一个单独问过才行。
“尚少卿。”陈捕头见他过来,让了位置。
“关系人命,我需要单独找几个人聊聊。”
眼见来了个丰神俊朗的俏官人,本还无精打采的女子们都窃窃私语起来,老鸨知道这是大理寺的官人,不敢怠慢:“可以去楼上玉莹的屋子,不知官爷要找哪位姑娘聊聊?”
玉莹的屋子?尚辰心中一动。
按照玉莹被杀害的时辰看,春意楼应该是一早就被开封府封了,若凶手在玉莹房间留下痕迹的话,此时应是来不及清理,说不定可以查到什么线索。
他环视一周,回想刚才看过的据报内容,开口道:“媚儿何在?”
“是我!”一位穿水红衣裙的女子应声,摇着团扇地走过来,带起一阵浓郁脂粉香,“奴家便是媚儿,官爷要跟我单独谈谈?”
尚辰稍稍后退避开她拂过来的团扇,示意她上二楼。
李靥看尚辰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围着,只觉得嘴里的茶越喝越不是滋味,眼看着他跟那个一步三扭的红衣女子要上楼,忍不住茶杯一搁站起来:“等一下!”
她抓过刚刚的纸和笔噔噔噔跑过去,正经道:“刚刚我给思悠做刀笔吏,现在也给您做吧,您问您的,我来记录!”
“哟,官爷破案还带个女娃娃呢!”媚儿朝她扇了扇风,笑道,“还是个会写字的女娃娃。”
李靥不理她,只仰着小脸问尚辰:“好不好啊?义兄?”
媚儿跟一众女子听到义兄二字,都嗤笑出声,不知谁轻飘飘说了句:“义兄?不就是情郎?”
小姑娘听进耳朵里,又羞又恼,低了头不说话,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都染成粉色,尚少卿沉了脸,目光冷冽起来,眼神缓缓扫过刚才声音传来的位置,吓得一群人纷纷拉起衣领站好,不敢再出声。
“哎呦呦,这是谁乱讲话,回头叫我查出来,拔了她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