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办法接受,整日都想着回城,其他人告诉她,先前来的?知青有?几?个已经在这里安家,娶的?娶,嫁的?嫁,永远做一个农村人了。邢梦鱼异常恐慌,与章望生乍然重逢的?惊异,也很快抛之脑后,她觉得孤独极了,可怕极了。
章望生再次碰到?她,是?在一次集体?劳动中,他跟马六叔几?个依旧是?重点?改造对象,活很重。他手上全?是?血泡,肩膀也快断了,听见?远处有?人在哭,社员们说,是?个女知青抬石块累哭了。他望过去,瞧见?了邢梦鱼的?身影,她一边哭,一边踉踉跄跄往前走,那个表情,竟像个小孩,章望生觉得她很可怜,他再看她,已经完全?变了视角。她在高中念书时,是?天之骄女,她的?父母很宠爱她,给予她最好的?条件,章望生默默凝视着她,心想,她的?父母要是?晓得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伤心。
这天下?工很晚,人都走了,邢梦鱼还坐坎沟边的?草丛里,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愿意说话,非常孤僻。章望生跟马老六几?个收拾农具,路边那个人影,一直不动,章望生晓得是?邢梦鱼,便没跟马老六他们一起走。
他走到?邢梦鱼跟前,提醒她:“天黑了,你?一个人坐这不太安全?。”他是?晓得公社里诸如李大成一类人物的?,好色胆大,没少干骚扰妇女大姑娘的?事。
邢梦鱼麻木地抬起脸,他拒绝过自己,她恼他,但后来发生那么多事,她都快记不清那种心情了,她不晓得哭过多少次,这颗心早叫泪水泡得发白,无力。
“我想回家。”她带着哭腔开?口,非常脆弱,鞋里灌满了土,也不去弄。
事到?如今,两人都再没当日讨论各种学识的?心境了,一样的?不堪,回首往事便也没什么意义。
“先回宿舍吧。”章望生不晓得说什么好。
邢梦鱼没动,断断续续说起自己的?事,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章望生大约听明白来龙去脉,捏着草帽,坐到?她身边:“我晓得你?心里难受,却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希望你?振作?起来,也许有?一天你?能回去找你?爸妈。”
邢梦鱼满脸是?泪:“振作??你?现在振作?吗?章望生,我也听说了些你?的?事,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必安慰我了,没用的?。”
绿缎子似的?麦田,变得乌黑,淹没了月槐树,淹没了整个平原,怎么都看不到?头,淹没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