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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望生低着头,眼睛看不清她,南北像魔怔了,就这么一直重复,他?听得心乱如麻,不晓得怎么回?应她,也不晓得她原来想了这么多。
“我爱你,三哥。”南北突然直立起身,把章望生的脑袋搂在怀里,她还不晓得什么是爱,但就这么说出来了,一边哭,一边说,“我只爱你,我谁也不爱……”
章望生的脸贴在她布满烟火味的前襟前,他?愣了下,心里更加彷徨茫然,他?无法确认她这个年纪对他?存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她好像跟小时候一样,但哪里又不一样了。
她像亲小狗小猫那样,抱着他?脑袋亲个不停,一直说爱他?,说着书里学来的别人的话,可?南北觉得,那就是自?己的话。
章望生恍惚着,爱是什么?他?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一切都早早失去,一切又早早到头。像梦一样,他?对女人那点朦胧的旖旎的想象和感?觉,烟消云散了,他?半夜想起这些?遭遇,觉得生不如死。
什么知识,思想,在具体的苦难面前不堪一击,连人与人最真切的感?情,都是假的,他?现在很消沉,脑子里空茫茫一片,人生太沉重了,太无常了。
“你掐死我吧,我死了就不用再害怕了,我不会?走的,只会?死。”不知什么时候,南北把章望生的两?只手放到了自?己脖子上,那里的皮肤温热,章望生回?过神,她还是那样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眼神决然,她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放弃了语言。
她一点都不怕死,她面对死亡有超乎寻常的勇气,跟被?章望生赶走相比,死简直不值得一提,轻如蒲公英。
她努力?按住他?的手,掐自?己脖子。
章望生凝视着她那张脸,他?想起她许多事,她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么多记忆,在他?失去所有至亲以后,还有她……她这是干什么?
“你疯了吗?”章望生把手拿开,他?像是被?惊动了一下,南北痴呆一样摇头,“我没疯,你早晚会?不要我的,我想明白了,你比我大,我追不上你,可?我不想再一个人到处乱跑要饭了,我情愿死。”
章望生终于明白点什么,他?道:“我从没说过不要你,就算我结婚生娃娃,我还是要养你,把你养大。”
“不!”南北忽然再次失控,她悲恸至极,“不一样,我不要那样的,我不!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结婚生娃娃就是别人的了,不是我的,我情愿死!”
她哭得惊天动地,浑身直颤,章望生见她这个样子,心里非常震动,他?想着怎么把她先安抚一下,叫她不要那么激动,南北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发黑,很快失掉知觉,直直栽了下去。
章望生见南北反应这样大,这件事,就先不谈了。他也顾不上,身?体越来?越糟糕,白天拖着病体去扫厕所,整个人几?乎要死?,南北不去学校了,跟他一起拿小铲子,铲结冰的粪便,墙上的,地上的,都得铲干净。
月槐树的人们?,在这个初冬,常常看见章家兄妹一同打扫厕所,对于章望生?还能跟南北一块儿住表示很不理解。
章望生?彻底病倒,是在冬月,他的感染面积越来越大,药压不住,因为隔绝不了脏东西,他得用抗生?素一类的东西。南北每天给他小心处理脓疮,溃烂的地方恶臭,章望生?不能再出门了,他躺床上,一躺一天。
月槐树的叶子掉光了,北方的平原,望不到头的荒凉,旱了那么久,在入冬的时候下起了雨,雨加剧寒冷,章望生精神一天比一天差。
有一天,他阖目躺着,有一只绿头蝇子落在了伤口上,冬月的时令,哪来?的苍蝇?南北瞧见了,惶惶给赶跑,她疑心章望生?会死?,快死?的人才招苍蝇,苍蝇等着吃腐肉。
她越来?越害怕,没日没夜守着他,章望生?似乎到晚上精神好些,他披着袄子,坐在床上要翻一会儿书,他的脸绯红,几?乎不说话。南北在旁边呼吸都放得很轻,她变得迷信,觉得要是有一丁点动?静,就会加重他的病情。
感染的伤口,让章望生?持续发烧,他人烧得浑浑噩噩,格外想念死?去的亲人,如果哒哒在,二哥在,见他这样受苦无论如何?也会给予安慰,他想叫二哥抱着他。
这是不可能的了,最爱他的人,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独留他身?处这悲凉而?孤独的人间。他难受地无法成眠,眼泪打湿枕巾,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变得微弱,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离开自己,他还不到二十岁,他也许要死?了,多么不甘心,又是多么灰心。
二哥也是这样的罢,章望生?在混乱中想到他,觉得亏欠,他忍不住痛哭,咬着被头,呜呜咽咽,凄凉得如一管琴弦要断了。二哥教他写大字,念书,二哥比哒哒更亲,他有记忆开始,哒哒就是个老人似的,二哥更像父亲,他要跟二哥一样了吗?章家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了吗?
“三哥,你想喝水吗?”南北就睡在他床前,趴起来?,握住他的那只好手,章望生?泪眼虚惘,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