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月春试过后,朝中诸事不忙时?”
一声“蘅儿”,不止元蘅身子一颤,连闻澈的笔都顿了下。
好好的字写毁了,墨迹团在一起,在整洁的纸上显得尤为明显。
“春试后再议吧。”
元蘅并不知道元成晖往启都送信来,但也不想计较,只想将婚事暂且搪塞过去。
等科举过后她授了官,此事自然作罢,没必要此时再过多纠缠。
写毁了就干脆不写了,闻澈将书卷合上,手肘搁在石案上,手背支着自己的鬓角,懒散一笑:“皇兄,元蘅的家信,怎会送往越王府啊?儿女婚姻,为人父母都是站在自己儿女的位子上考量的。怎么这元将军……与皇兄更亲近些?”
闻临反唇相讥:“来日都是一家人,亲近些有何不妥?”
“皇兄怎么还动怒了呢?别生气,我胡言的。”
闻澈眼尾上挑,面上的笑意有些微妙,“没人说不妥,但是若不知道皇兄对元蘅心意的人,难保不会觉得,皇兄要娶的是元家,不是她呢。”
敢将这种话挑到明面上来,也就闻澈做得出来。不过只要是闻澈,所有的不合理也都合理了。毕竟此人当年还敢在大殿上直接怒斥皇帝的过错。
“澈弟可真会说笑。”闻临笑了笑,沉默不语。
说到底,闻澈是应宋景之邀来侯府,而闻临是不请自来,久坐之后徒增尴尬。见元蘅并没有于明处拒绝婚事定期,闻临便只当她想通了,也不再与闻澈计较,告辞离开。
见元蘅送别闻临回来之后,闻澈将笔放回玉搁上,不咸不淡道:“送完了?”
“好歹是你皇兄,你坐在这里倒是不动。”
“那毕竟是你未婚夫婿。”
闻澈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好像哪里都不舒坦。今日闻临就是来探元蘅的态度的,而提起议婚之事时她也没说不同意。
元蘅将石案上的书卷摞好抱起来,淡笑着看向闻澈:“殿下最近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
“有么?”
闻澈不认,起身往宋景的院子中去了。
春闱
直到入了冬到正旦伊始,喧阗的鼓乐爆竹侵扰了雪苑的安逸,元蘅才发觉自己已经将近两月没有出门见人了。
即使是侯府夜宴,元蘅也只是没饮上一杯酒便借机回了雪苑中去温书。
除了要温书以外,最要紧的是避开越王府来的人。
年关时府中迎来送往的事几乎都让宋景去做了。
他虽然不大情愿,但是每回看到横眉冷目的安远侯,他再多的不情愿也无计可施。他做事向来随心,此事在启都人尽皆知。因此让他敷衍闻临起来甚是方便,也不用担心闻临会如何计较。
与此同时,临近江朔诸郡的赤柘部自打吃了一场败仗,便将兵力撤出北成防线足足有六十里,算是给江朔了些缓口气的时机。而毗邻赤柘的西塞族人也因战事消耗,粮草不足,逐渐消停了下来。梁晋领一万精骑,顺势收回了前面边境被占的四座城池,将百年前北成吃的哑巴亏一口气从外族人手中讨了回来。
时逢正旦,依照旧例,各路军队主帅都应入启都述职。因着江朔边境暂且不受赤柘的骚扰,连多年没有回来过的梁晋,此番也亲自回来了。
梁晋并不敢久留。
赤柘之地水草丰茂,只需要开了春就能重新休养生息。想要恢复过来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世代好战,即便是曾经联姻议和也只能换来短短几年安宁。若让他们知悉主帅不在边境,难保不会行偷袭之事。
即便这样,梁晋还是在启都留了小半个月。接连平了江朔内乱,安北成防线,梁晋霎时声名鹊起,称一句功高震主也不为过。因此,他百忙中也要亲回启都,以示对皇帝恩威的顺从,安抚皇帝疑心,也好让外甥闻澈在启都的日子更好过些。
但是元成晖却再度称病不肯来,只派了燕云军的副将带着他亲自所拟写的禀奏折子入了都,对元蘅也只捎来一封很是客套的家信。
元蘅看过信后,便就着屋中滚烫的炉火,将它烧了个干净。
她竟没想到,元成晖现在连封给她的书信都要让元媗代笔了。幼妹元媗的诗书曾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她还能不认得字迹么?
不过想来是元成晖于心有愧,知道对不住她,即便提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论是侵占元蘅守城之功,还是以漱玉安危逼迫她入启都,哪一件都令他无颜面对自己这个长女。
火舌穿透微黄的纸页,渐渐吞噬信纸上的墨字。此时她却从信封背面看到了一个小人像。很隐秘地画在里面,若非火光,元蘅几乎是看不到的。
是元媗画上的。
像是想哄人开心,但又找不到合适法子的无奈之举。
元蘅笑出了声,渐冷的心终于被暖回来一些。
入了春,惠风清朗。
贡院位于启都的偏角,平日里没什么人经过,向来清静。这日却人潮熙攘,只因这是三年一遇的科举会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