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独自面对黑夜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丁裕和也不打算跟一个小孩子用强势的手段,所以有一段时间会在她床边念故事书,等到她彻底睡着了再离开。
后来她才知道,丁裕和等她睡着后,会在门外用钥匙给她的房门上锁,她可以在屋里打开,但在门外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当然这种程度,撬锁也是可以撬开的。
直到她开始上小学,他们搬到小学附近的公寓,据说治安很好,丁裕和给她买了一张新的大床,足够她在床上来回翻滚。
从那以后,故事书不再讲了,丁裕和在她的房间安了锁链,还加了门闩,一共三道锁,要求她在睡觉之前,得记住反锁。
“我问他为什么,”她说着,眼神空茫,仍有当时的困惑,“如果我锁门了,他不就进不来了吗?夜里踢被子没人管,早上起不来上学也没法叫。”
裵文野:“他怎么回答?”
“他说因为我长大了,男女有别。”楸楸回想当初的答案,“我那个时候听进去了。因为学校也是这么教的,老师还教了我们防性侵的口诀。丁裕和很在意这件事情,晚上他会敲门,我说进,他打开门又不进来,就看一眼,要我锁好了门再睡觉,几乎每次都这样。”
她的生活环境注定她不会居安思危。
有几次楸楸忘记锁房门,在被窝里偷偷看漫画书,听见敲门声,心虚不敢理丁裕和,那么丁裕和会试探性打开房门,发现门居然可以打开,就进来叫醒装睡的她,楸楸本以为会被骂,结果丁裕和只是叫她起来锁门,锁了就乖乖睡觉。
楸楸觉得有点过于离谱了。
她很信任丁裕和,且丁裕和从没对她做出老师说不允许的事情,她要防的人根本不在家里,如果她连家人都防,那为什么她还要跟丁裕和共处同一个屋檐下?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理解丁裕和这个行为。
于是她问同学,在家里睡觉会不会锁房间的门。
甲同学反问:“啊?你房间还有锁?”
乙同学说:“我会锁,因为我爸妈进来根本不敲门。而且有时候就算锁门了,他们也不经过我同意,拿钥匙来开我房门。我好好跟他们说话,结果他们说‘房子是我们买的,你人也是我们养大的,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进你房间还要敲门?’,有一次简直吐血,我正跟花花视频聊天呢,我爸穿着条底裤就闯进来了。煞笔!”
丙同学说:“别说房门了,我家卫生间锁坏了,洗澡都能他么的开门进来。让不要进不要进,她说:‘你还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小时候我啥没看过?我看看又怎么了?害羞个什么劲儿’,我去!”
…
于是楸楸又开始变得迷茫,因为在同学爸妈的衬托下,丁裕和简直是个神人。
但她还是不理解,如果是男女有别,一道锁就够了,而且丁裕和每次敲门都会经过她的同意再进来,根本没有冒犯到她的意思。
“更何况……我小爸是同性恋啊!”她一拍桌子,激动道,“就是因为确认过他是同性恋,我爸妈才会信任他,没有在一开始就往家里安装监控的,不然哪个保姆住家照顾小孩、会不安监控的啊?就算后来知道是很好的人,但一开始也没有建立起这么深厚的信任吧?就算一开始就知道是好人,给予了信任,也不代表这人一辈子都是好人吧?说不定好到一半,突然动了坏心思呢?”
她认为自己得出答案。
“就是因为这个吧?说不定他看的新闻,跟你看的是同一个。”楸楸看着平板道,剧情已经播到凶手对这户人家杀人灭口,找到想要的东西,擦掉指纹,匆匆离去。
“说不定是同一个。”裵文野回想当年,“二十年前的新闻,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不小的震撼。”
“我得问问他。”楸楸拿出手机来,有点激动。
不止是十几二十年的跨度带来的新奇感,也不仅是解答了当年的疑惑,更重要的是,她想起丁裕和的好,感觉到一直以来被深深爱着,有点想哭,很想跟丁裕和说话。
梦境
◎「交流情绪」◎
跟丁裕和打完电话, 已经是傍晚。
丁裕和话很多,她也话很多,两个话痨凑在一块儿,简直不知时间为何物。
一直到门板被叩响, 裵文野问她要不要吃饭, 楸楸才意识到天又黑了,再看时间, 六点钟, 她回了一句‘吃, 稍等’,趁着穿衣服的空当, 想跟丁裕和多聊几句。
通话一直保持着免提,丁裕和将她这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先说了再见,他要去接小男朋友下班了。
“你小男朋友比我还大。”她说。
“就大一点。”丁裕和说, “以后你见了他, 要改口叫我哥,我不想听你叫爸。”
楸楸扑哧笑出来, 不能自已, “行呗,老来初恋, 这么宠。”
“嗬,别说, 四十六才来第一春, 放全中国, 都是击败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
挂了电话, 楸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