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禹州没忍住,看了她一眼,那是林宝珠的脸啊,这般楚楚可怜的神情,多少次撩拨得他失去神志,疼痛难耐。
鬼差神使的,冷硬似铁的心软了下来,“今夜有事,明晚朕去看你。”苏婉容终于笑了出来,福身告退。
对着这张脸,沈禹州是无论如何也发不了脾气,可遥望着她的背影,又觉膈应,那用尺子丈量出的端庄仪态,总让他觉得,林宝珠变了——即便还是那张脸。
执笔的手骨节发青,沈禹州极力克制着,忍得心口的伤又发作了,如百爪挠心,几乎快要窒息,那个传言里已大好的皇帝陛下,骤然呕出一口血,溅在纸上,晕出朵朵妖冶的花。
“陛下!”程英大惊,被沈禹州抬起的手制止。
“朕没事,不等了,传令下去,今夜……召皇后侍寝。”林宝珠回来后,他出于尊重,又或是旁的不明原因,未动过她分毫,可是现在,他不想忍了。
他要一个真相。
迷乱
“禹州,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婉容回昭阳殿的路上, 心情又激动又忐忑,激动的是她终于得到沈禹州的回应了,忐忑的却是, 她如今尚是处子之身,侍寝时该如何解释?
她忖了忖, 吩咐:“云画, 召我爹……我爹的好友, 苏海道苏大人进宫。”苏婉容及时改了口,她独自一人处于深宫之中, 没有父兄在身边,眼下急需来个人给她拿主意。
云画领命而去,云棋扶着她的手进殿, 苏婉容刚坐下, 不多时,外头有内监领着程英进来。
程英立在门口, 朝里作揖, “传陛下口谕, 召娘娘今夜侍寝。”
苏婉容蹭地站起,“不是说明日吗?”
程英皱了下眉, 她的神情瞧上去似乎并不高兴,果然, 一切都是装的,她心里根本没有陛下。
思及此, 他越发来气, 抬起下颌, 口气微冷,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娘娘遵旨便是。”
“是……”苏婉容无奈,福了个身,“妾遵旨。”目送程英走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贵妃椅上。
云棋不明其意,还在旁道贺,“恭喜娘娘,今夜就能得陛下恩宠了。”
苏婉容只能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好在苏海道来得快,她忙屏退宫女,殿里只剩她父女二人。
苏海道进来时就注意到女儿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发生何事了?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陛下原是说好明日召我侍寝。”
“这是好事,为何……”苏海道顿了下,意识到女儿的难处,“是个问题,若被陛下发现你的处子之身,只怕真相瞒不住。”
苏婉容急哭了,“父亲,我该怎么办?”
“莫急。”苏海道老眼转了转,狠下心,“婉容,若想过了此关,只能……”他附耳过去,随着话说出来,苏婉容脸色越发惨白,到最后,身子难以遏制的颤抖,她看向自己父亲,“不、绝对不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海道眸色一凛,大掌轻轻拍在苏婉容瘦削的肩上,“有舍……才有得,如今我苏家满门荣光,全系你一人身上,可要好好考虑。”
又是苏家的荣光,凭什么偌大苏家要将希望全压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苏婉容心里生出一丝埋怨,“父亲,苏家荣光系于后宫终不长久,为什么还要牺牲我?”
“是为父逼你进宫做皇后的吗?”苏海道一句话堵了回去,语气狠厉,“当时为父让你走,为什么不走?你自己非要趟这淌浑水,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这皇后之位,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坐稳了!”
“我……”苏婉容眼泪顺着脸颊淌下,被堵得哑口无言。
父女二人争执着,云棋敲了敲门,提醒道:“娘娘,程大人又来了。”
苏婉容急忙抹去眼泪,苏海道却是眼神一亮,看向她,“看呐,天都在助我苏家,猎物上门了。”
程英走到半道,想起还有些事情没交代清楚,这才折返回来,在殿门外候着,当他看到苏海道与皇后娘娘前后脚出来时,眉心锁得更深,“娘娘,恕在下直言,外臣不得与后宫来往,娘娘却不避嫌,传出去,有辱陛下颜面。”
他不知眼前的皇后实际是苏婉容,与苏海道乃是嫡亲的父女关系。
苏海道连连赔笑,“下官与侯府相交甚好,娘娘未出阁时,下官便一直视娘娘为自家女儿,这才逾矩了些,下官往后定当小心行事,以免让陛下与娘娘生出嫌隙。”
他话说得漂亮,程英哪里是这些文官的对手,几句话便不耐烦挥挥手,苏海道暗地里又给苏婉容使了个眼色,这才告退。
苏婉容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交叠在身前的手用力绞着,良久,做出了决定,“外头人多口杂,程大人有话不妨到殿里说。”
程英跟在沈禹州身边多年,二人自负的毛病如出一辙,压根没多想便随着苏婉容进去,但保持距离,隔着珠帘同她说话,“陛下方才还交代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