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追出去,一直到了城门口,才勉强把人拽住,林宝珠抓着她问:“当初我离开沈家,他可有为难你?”
春桃反应半晌,才明白“他”是何人,想了会儿道:“也谈不上为难……只有四姑娘和大夫人瞧我不顺眼,大夫人要将我发卖,被二公子拦下了,不仅如此,角楼里一切如旧,您的卧房衣物都在,只是后来二公子与沈家断了关系,也不见了……”
“再后来,角楼不慎起火,四姑娘伤了脸离家出走,老夫人便将身契还我,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林宝珠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沈禹州也不算泯灭人性,想来茶楼说书的只是夸大其词了。
如此安慰自己,可到了夜里,缕缕被噩梦惊醒,梦里一片红色,到处血淋淋的,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那股子恶心的粘稠感再次涌现,恍惚间回到宫变那一夜。
林宝珠猝然坐起,后背冷汗涔涔,浸透了衣衫。
不行,她要回去。
外头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几乎快掩埋了整个小屋,林宝珠一咬牙,绕开春桃,小心翼翼地下床穿衣,她只能连夜离开。
等她到了门口,刚拉开们,一只手停在半空中,双双俱是微愕,李青松淡然地放下手,“果然在这里。”
林宝珠略一蹙眉,“李公子是到此处是专程寻我的?”难道他已经向沈禹州招认,把她的下落供出来了?
看出她的疑惑,李青松并未放在心上,“也不算专程,只是路过。”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也不废话,递过去一封信笺,“从宫里出来,靖安侯与长公主托在下送信。”
一听是父母亲的信,林宝珠当即红了眼眶,夺过书信拆开,里头字字切切都是关心,越看泪水越是汹涌,“母亲她们……都知道了?”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沈禹州,当时内心想法就是离开,走得仓促,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到了徐州以后,又一直隐藏身份小心翼翼,料想侯府就在帝王眼皮子底下,林宝珠半个字都不敢往家里传,就怕他会顺着线索查过来。
“她们,都还好吗?”林宝珠哽咽着问。
李青松面无表情,点了下头,“都很好,陛下没拿她们怎么样。”送走林宝珠后,他再度入宫,因为他一向是石头般的心肠,与任何人都没有交情,沈禹州不曾怀疑过他,期间他去了趟侯府,借着给长公主看病之机,透露过消息,这才有了这封书信。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林宝珠格外珍惜,将那书信紧紧捂在胸口,“只是,恐怕还要再麻烦你一次。”
“尽快。”李青松留下两个字,背过身去,他守着门口,林宝珠快步进屋取来笔墨,稍忖了忖,只留下“平安,勿念”四个字,署名都不敢有,就递到李青松跟前,他挑了下眉。
林宝珠解释,“母亲认得我的字。”
“不多说些什么?”李青松不爱管别人的家事,只不过林宝珠是他带出来的,总是会上心些,“还是……你不相信我?”
“当真毫无此意。”林宝珠连连摆手,“时间紧迫,我也担心,万一……万一他怀疑到你头上,这就是铁证,只怕会害了你。”
李青松早在她解释时就把信塞到袖袋中,“知道了。”言简意赅,转身就走。
“等等。”林宝珠追了上去,犹豫再三,问他,“昭阳殿的人……”
“死了。”李青松淡淡道。
于林宝珠而言,就是晴天霹雳,“他……他把人杀了?”
李青松避而不答,反问:“你都走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
“可我不想别人因我而死。”林宝珠下意识答。李青松难得笑了一次,“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知道他是在阴阳怪气,林宝珠不恼,认真道:“最该死的人,是我。”因为她活着一天,就要连累无数人因她丧命,她活够了,有时候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与其回到那座牢笼,她情愿一死,“可否最后拜托你一次?”她咬着下唇,“……待我的死讯传回上京后,带我父母亲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就告诉他们,我一直都在。”
“你要假死?”
林宝珠摇头,杏眸含泪,“不,真死。”她又接连写了十数张字条,“往后每年,还请你给我父母亲寄去一封,如此她们知道我活着,也知道我的迫不得已,便不会深究下去。”
她从墙头敲下一块砖来,里头藏着她从宫里带出来的积蓄,“这些就当是答谢……”看模样是认真了。
“你疯了。”李青松平静地陈述,“且不论靖安侯与长公主,以陛下的性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想死,我还嫌你尸体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