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兰笑容僵住,眼睫闪了闪,“禹州,你胡说什么……”还在装傻。
沈禹州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满是赤红的煞气,在褚清兰不可置信的眸光中,虎口一点点紧缩。
沈念如哪里见过自己哥哥疯癫至此,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哭得声嘶力竭:“哥哥,你清醒一点,她是大嫂嫂,你不能杀她!”
当着沈家人的面,哥哥若是杀了大嫂嫂,祖母一定不会放过她们兄妹的。
“滚!”
沈禹州甩开沈念如,提起地上的褚清兰,生生掐着人,把她丢进宗祠里。
这一次,他不会再偏袒任何人,他要还阿娇一个公道。
时值夏日,苍茫大地被烈日烤得炽热无比,枝头的树叶也晒得泛黄卷曲,空气里没有一丝微风,只有蝉鸣声从密密麻麻的枝叶间传出,聒噪至极。
靖安侯府濯缨阁里,身披薄纱的少女侧卧在贵妃榻上小憩,屋子角落摆满冰鉴,几个侍女摇着绫绢扇,轻轻为她扑凉。
尽管如此,林宝珠仍旧心情烦闷,只要一阖眼,梦里满是血色。
时隔半年,她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泥土混着凉血的腥气,醒来后便忍不住抱着痰盂吐了起来。
侍女手忙脚乱地伺候着,乳母端来药,她也不愿喝,推拒后重新躺下休息。
沁阳长公主刚跨过门槛,便瞧见了桌上的药碗,目光落在窗下纤细单薄的身影上,“又闹小孩子脾气了,生病怎么能不吃药呢?”
她屏退侍女,坐在塌边的鼓凳上,轻轻拍了拍林宝珠的肩膀。
林宝珠不情不愿坐起身,盯着送到嘴边黑乎乎的药汁,皱起眉道:“母亲,我已经好了,可不可以不喝这些东西……”
“不可以。”
沁阳长公主断然拒绝,精致的眉眼又放缓下来,“听话,都是太子殿下亲自安排的太医为你调理身子,你自小体弱,这些全是补气养血的,可莫辜负了他一片真心。”
以往太子楚怀安对林宝珠好,沁阳长公主不以为意,直到凤阳税银侵吞案捅出来,靖安侯府遭人构陷,全家落难,楚怀安为她们忙前忙后,东奔西走四处打点,才算还了林家清白,她们夫妇对此十分感激。
加之楚怀安又千辛万苦寻回了自家女儿,沁阳长公主更是坚决拥护东宫地位,自然也成全二人美事。
“那女儿这就去和太子殿下说,以后都别叫太医开药了。”听到是楚怀安所为,林宝珠还是不愿意喝,作势要下床,被沁阳长公主拦下。
“胡闹,眼看太子妃大选在即,若是惹怒皇后娘娘,太子再护着你也无济于事。”
林宝珠撇撇嘴。
她倒不太在意太子妃擢选,只是本能排斥所谓的补药,可怜兮兮道:“都连喝了数月,也不见有什么效用,要不这次就算了,少喝一次没关系的。”
她眼巴巴盯着沁阳长公主,企图撒娇蒙混过去。
望着她水汽氤氲的眸子,沁阳长公主叹了口气。
事发之日,沁阳长公主第一下便派人护送林宝珠回凤阳老家避难,不曾想却因此让她流落在外。
听黑甲卫说,他们找到林宝珠时,她躺在泥沼中昏迷不醒,浑身是血,随行太医为她诊治,发现林宝珠不仅体弱,甚至还小产了,这个消息让楚怀安倍感震惊,而沁阳长公主身为母亲,更是心痛不已。
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视如珍宝、众星捧月半般的女儿究竟吃了多少苦。
好在回来以后,楚怀安不仅及时封锁消息,保全了林宝珠的名誉,还一如往常关心,三天两头差人送来好吃好玩的供她消遣,名贵稀罕的药材更是如流水般送到靖安侯府。
可尽管如此,林宝珠的身子底已经坏了,往后恐怕是风一吹就会病倒。
沁阳长公主无数次想问,究竟是哪个畜生欺辱她的女儿,可话到嘴边,又怕勾起女儿的伤心事,便咽了下去。
林宝珠也当没事人一样,只字不提,一如往常的平静,会说会笑,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思及此,沁阳长公主放下药碗别过身,悄悄抹了把泪。
“母亲,你怎么又哭了?”林宝珠贴上去,抱住沁阳长公主的胳膊,“好嘛好嘛,女儿喝药就是了。”她只得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灌进嘴巴里,强忍苦涩咽了下去。
林宝珠是什么性子,沁阳长公主最是清楚,说不好听的是飞扬跋扈,性情娇蛮,哪里会是如今这般乖巧温顺的模样?
失踪数月,再回来,已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沁阳长公主越发心酸,红着眼抱住她,“母亲没哭,只是心疼。”
林宝珠愣了愣,神色一点点淡了下去,好在很快有侍女进来禀道:“殿下,郡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家的苏姑娘来了。”
沁阳长公主飞快擦去眼角的泪痕,理了理衣裙,“请她进来吧。”
很快一位身着藕合色翠烟衫的少女低头走进来,朝二人福身行礼,正是曾经在沈家见过的那位知州千金苏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