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逆她,看看,大清的皇帝竟然从血房里出来。而且不是头一回,佟妃生产时,他也曾进去过。这个没数儿的!
太后越想越气,可这不是发作的时候,她强压下火,捺住气问:“皇帝,皇后还好?”
皇帝一瞬想起皇后白皙没有血色的脸,还有她皱着的眉头,没想到太后还关心这个“对头”儿媳妇,急切间反而拿不准该怎么答。
哪知太后这么问算寒暄,之后说的才是她来的本意:“帝后关系好,予明白,可也别坏了皇家的规矩。如此脏污之地,皇帝执意出入,祖宗的规矩不要了,受之父母的发肤不顾了?对她们娘母子也不好!传出去,予不说什么,宗室免不了议论。皇后刚度过上次的风波……”
福临听太后连祖宗父母宗室,连同皇后的身世都抬出来,忙截住话头。他不想听母亲论这些是非,没有的事儿也平地起风吹起沙迷了人的眼,白白招麻烦,换上温和的口吻说:“皇额娘,儿子知错,看在皇后添了龙嗣,今儿是个喜日子的份儿上,您消消气,儿子不再进去就是。”再想金花已经产下来,最难的时候过了,只等宝音领着宫女嬷嬷收拾抱娃娃出来。
太后对着旁边的老嬷嬷点点头,刚领命来坤宁宫守着的老妇人就进了内殿,皇帝被太后揪着把柄敲打一通,不好拦了,只能由着她进去,急中生智吩咐一句:“进去把孩儿抱出来认认皇祖母。”
一句把太后说得抿嘴,一边由皇帝扶着就坐,一边说:“那么小个人儿,只能看一砖之距,慢说认皇祖母……予站在面前都瞧不见。不过,是阿哥还是公主?这宫中一片乱,予来还未见人禀报,只知予又当祖母了!”
这把皇帝问倒了。阿哥还是公主?他不知道。他一直陪在产房,可他全没留心。
福临实在不放心才进去,旁边陪着就看金花一直忍着疼,实在受不住时才哼两声。她若是多喊两句他还好受些,可她只是皱着眉,连他的手都不肯拉,只攥着床沿儿褥子……他几次三番直觉得比自己身上还疼。
不知熬了多久,她昏死过去,阖着眼睛气若游丝。
他刚想上前抱她,被宝音一把推开,宝音便领着稳婆在皇后身上又推又搡……他像被雷击了一般头昏脑涨,扎煞着手站在旁边,想帮忙插不上手。何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他甚至不知道他该想什么,他什么都不敢想,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娃娃产下来时,旁边的稳婆连声念佛,他转头,却只瞧见鲜红鲜红的,流水样儿。她还活着嚒?他不懂,那些婆子嬷嬷怎么都朝他道喜,他想不明白喜从何来,流了那么多血,她还能活着?
乱哄哄鼎沸的人声里,他寂寂柔柔把她搂在怀里,轻飘飘的,薄薄的宽肩,软软绵绵的。
他看她头往后垂,忙用手托住,那张魂牵梦萦的粉红透白的小圆脸,现在惨白,紧紧阖着眼睛,尖尖的眉毛没力气地散着。
他的泪一下涌上来,她……再唤她的名字就有些涩滞:“金花。”他换着法儿叫她,渐渐听不到身边旁人的动静,宝音一直唤皇后“女儿”……
抱着她越搂越紧,他把她紧紧贴在胸上,他躲着小巧的翘鼻子不敢碰,把脸凑在她耳旁:“金花。”豆大的泪珠子直接从他脸上滚在她耳上,这泪,懵懂中奔涌而出。
他理不清他是什么情绪,他不知是怕或者悲?又或者是独属于至情之人的忠和弃,说忠,从他俩定情时起,他就只有她;说弃,为了她,别的他都舍得下。可是又有什么用,她这么无声无息躺在他手上。
早知如此,他该把她当个最脆的瓷供着,藏在坤宁宫的高屋深殿里,间或纵她去养心殿对他耍耍花招,为着一点儿小事,吐着甜香气唤他“表舅舅”。多数时候便是他在旁边静静瞧着她,看她嫣然一笑,听她对自己“表舅舅”长、“表舅舅”短,转着宝石核一样的黑眼珠儿跟他使心眼儿,当假夫妻,真哭真笑……
他有那些深深的心动和淡淡的开怀就足够。
何苦走到如今这一步,风流时是畅快的乐,跟她云中雨中高山险峰都去到;也有弄不清她心思的时候,辨不清她的真心,疑心她还有其他的意中人,发怒心疼,他有苦也说不出来。
喜怒都不及眼前这一下,抱着她绵软的身子,他的心上像被捅了一刀,一个血洞,小宫女端了多少盆血水出去,他便流了多少心血,疼得喘不上气。脸煞白。
宝音也在一旁拘在皇后身边,只是人在皇帝怀里,宝音没处下手,只能抓着皇后背后的衣裳。轻薄柔软的里衣,原是为着夏日凉快,现在一遍一遍湿透,又干了,摸起来是一种涩涩的筋道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