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偷得这浮生半日的平静闲适,喁喁说几句体己话。
两人搂着笑一场,金花抱着肚子,说:“笑得肚子疼。”见福临细长的丹凤眼往中间一凑,皱眉,知道他又紧张,忙说,“不碍事。哎,汤玛法昨儿答应我今儿带酸果子来,还要给我带一壶咖啡,怎么还没到。”说着要起身。
被他拉住了,问:“酸果子,你喜欢吃酸的?酸儿辣女?是阿哥?”
“浑话。若是公主,你还不高兴?”她是一直担心,千百年来都重男轻女,若是生女儿,大约太后要笑她生不出儿子。她自己无所谓,闺女小子,都是他和她的娃娃,她都喜欢。甚至更想要女儿,毕竟养了福全那么久,儿子淘气,不若娇娇的女儿可人疼;生个儿子像三阿哥的塌鼻梁,她更不如意。
“高兴。只是生了公主怕就要再生一胎,毕竟朕家里委实有皇位要继承。”他伸着指捋她的额头,“怎么还皱眉?朕的心你该知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疼还疼不过来,哪有心思不高兴。以后朕……就算儿子不继位,你有儿子,在宫里就不受欺侮。”他病中,怕她忌讳生啊死的,所以说了个半截话。养儿防老。
一句说得她心疼,攥着他的手指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以后再别圈禁我了,我跟牢你……”
“太后圈禁你,朕该拦着。你不在坤宁宫,朕去走一圈身上心里都不自在,朕习惯跟你在一处,离不开你。以后咱俩处处一块儿。”他兜着唇亲她,尽力吸她身上的甜香气,“你性子柔,离了朕,人人欺负你,朕竟然疏忽了。”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便觉得她单纯弱小,需要护着捧着,也便想用自己的肩给她撑起一片天。
“嗯。鸽子蛋那么大的金刚钻。千万别忘了。”她闪着宝光灿烂的桃花眼,跟他对视半晌,又低头在他胸前拱,钻戒终究要的,不光要,还得他亲手给她戴。他还在病中,她念着给他套活下去的枷,能套一层是一层,她自己是一层,娃娃是一层,钻戒也勉勉强强算一层。
福临看她的翘鼻秾唇在眼前晃了晃,胸上就挨住她头发毛毛的脑袋,身上的痘泡又疼又痒,心上也是。肉身的疼无药可医,可他知道,心上的酸溜溜甜丝丝只要她愿意就能解,弓着身子探到她耳边吹口气儿,双臂往下挪一挪,大掌捂着她:“花花,你抬头。”
作者有话说:
往前翻了翻觉得写得真不错。
在“垃圾”和“不赖”之间反复横跳。
突然发现树叶都落了,从春天写到冬天了喂。
壹叁叁
毛茸茸的脑袋, 原本在他胸前蹭,听到他唤,金花仍低着头, 咕哝:“万岁,我不敢。”
就算满脸花, 红的紫的,能把太监吓松手, 丑得鬼见愁, 他也仍是他。眉毛是他,眼睛更是,还有高鼻梁、薄嘴唇。别提那把声音,几天高烧, 又没说话, 哑了, 却变成另一样磁性声线, 丝毫不逊于他初见她时说的那句“吐了吧”。
金花是个“颜狗”,务要英俊好看,可若是不好看?她以为要考她的真心,约莫天人交战,犹豫半天,然后勉为其难,认命。在古代, 嫁了皇帝,再没第二样选择。“下堂妻”静妃都没机会出宫再醮。
结果她想错了,在她眼里, 他仍旧是他, 她忧心他的病, 怕他感染、怕他疼、怕他吃苦,一心一意对他,根本没一丝空暇心思嫌弃他丑。甚至没在心里惦量过,丑又如何?他还是他,她爱的是他这人,不是他的皮相。
这样的真心,非到“毁容”的时候才试出来。太平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她真心有限,贪慕的就是他的俊脸和满身腱子肉。灵,非得有极好的肉才配得上;情意,也得有红浪翻滚时他的花样做衬。
结果真心一出,她蓦然醒悟,她珍视的就是他这个人,灵与肉,重要又不重要,简直说不清。
所以她更加不敢看他,她生怕她看到他眼里的波光就把持不住,要把在坤宁宫之前他骤然停了的那场闹闹完,怀着自己猛醒的真心,再细细品他的灵和他的肉。她没事,他也吃得消,只有这肚儿碍事儿。她不敢。
“嫌朕丑?”他从不是知难而退的人,知难而退治不了这么大的天下,他甚至习惯了迎难而上。他想要的,从来没有要不到的;倘使没要到,大约是他拱手让了。唇风在她耳边爆开,“你该如何唤朕?朕病中听着顺耳,醒了你怎么又变了。”
“不是。你知道我不是。”她把耳朵贴在他胸上,鼓鼓的胸,裹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跟他粗重的气喘一样让人安心。手轻轻握上他的胸,“丑我也不在乎。只是……”
“只是什么?”他一边说着,架着她的臂窝把她朝上提了两寸,本来趴在胸上,现在变作面对面。她先吃了一惊,又受了极大的蛊惑,硬撑着不敢看他,下巴搭在他肩上,侧脸贴着侧脸。
他用脸颊蹭蹭她的,笑着说:“这疮,奇疼奇痒。”
她知道他不舒服,忙扭头,把脸挪开,细细盯他脸侧的痘泡,伸手揉了揉:“这颗快破了。当心,这一身痘泡儿,且有得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