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性子,硌了她的肚子,掷下那颗大金刚钻走了,晚上又由着太后圈禁她。福临大约起了异心,想跟乌云珠好,嫌她碍事儿。历史又重回原先的轨道上,注定的,福临要抢弟弟的福晋,福临要冷淡皇后。这么算着,那么多历史上的事儿还没发生,他怎么会得天花?
金花急糊涂了,近似疯狂的念头在心里飞快的转,豆大的泪珠儿断了线似的往下滚,“噗哒”落在她衣裳上。她硬扶着墙才没倒,腿软得动弹不得。他能活着就成,是不是她的,爱不爱她,她都能容,只要他还活着。
他怎么这么急匆匆得了天花?他才多大?康熙八岁登基,现在佟妃生的三阿哥还不到百天,他原本最短也还有八年的寿数。
她骤然下了决心,等他好了,只要他说一句,她马上放下身段,求乌云珠进宫。只要他能活着,她愿意溺爱他,予取予求,拱手让人。
慢慢往回走,她心里才有点明白,真是天花。心里疼极了,脸上的笑就跟凝住了一般,她摇摇欲坠,多亏姑姑一把护住她。等姑姑犹犹疑疑说“也有治好的”,她的笑又变了,她生怕自己见到他就哭,先练一练,就算眸子里都是泪,也是弯弯的眉眼,打眼看跟笑似的。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无论如何,她得去见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本来再见一次她就把一切禀给他,千回百转捂着藏着的好消息,可他偏偏病了,太后又把她圈在这儿,她身上有什么是静妃看得上的,她拿去换,换她去守着他。
作者有话说:
这是真爱!能放弃占有欲……
壹壹捌
慈宁宫里一片红。皇后看着眼熟, 扶着宝音的手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是她穿越来时, 周围也是这么红彤彤的一片,殷殷的, 压得她喘不过气,多亏他在身边, 好听的磁性声线说:“吐了吧。”
眼泪一下涌上来, 她用帕子印了印眼角,凑到宝音耳边,说:“姑姑,我跟他结婚那会儿, 屋子也是这么红。”说着说着哽住了, 她跟他的桩桩件件, 她都记着, 以为来游戏人间,谁想到她斟了最浓的情,一身一心,全身全心都给了他。所以刚刚被静妃趁火打劫的那些反而不值当念叨了。
“皇额娘。”找到东暖阁,终于寻见太后,胳膊肘支在炕桌上,颓然托着头, 面孔隐在胳膊的影儿里,看不清。一身朝服,胸前还垂着一条艳红色的绸巾。皇后唤了一句急急收了声儿, 阿拉坦琪琪格不是博尔济吉特家的人, 太后必不想看她以皇后儿媳自居。
太后抬脸, 她骤然沧桑了十岁,现了老相,眼角嘴角往下垂,脸上的八字纹越发明显,被恍恍惚惚的灯光一打,刀裁斧刻的。皇后对上太后的眼神禁不住心里慌,太后深潭水一样的眼睛变得浑浊,以往的平静幽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和肮脏。太后看她时,她忙走几步到太后身前,艰难地跪下去。现代人的她,小时候过年祭祖也不愿意磕头,可是要找福临,她顾不得了。
到处都是红,厚厚的猩红地毯,她伏在地上:“太后娘娘,听说万岁爷‘见喜’,奴才想去伺候。”
太后看了眼伏在脚下的人,她倒乖,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卸了钗环,细嫩的手叩在地上,光秃秃的,不着一件金银珠翠;衣裳也换了,一身宫女的蓝布袍子,裹着寒气冻得哆哆嗦嗦,宽宽的肩窄窄的脊背。她本来丰腴,今儿这个角度俯视下去,怎么就莫名地细脚伶仃,抖得像片枯叶。又去了首饰,换上宫女的衣裳,自称奴才。不用人费事儿,她先自损自贬。
“孽障,你倒好好的。”太后皱着眉瞪了她一眼。
“奴才小时候种过痘儿。”她膝行到太后脚边,抬起莹莹如玉的小圆脸对着太后,“太后娘娘,以后奴才都听您的话,等他好了,奴才剃了头当姑子去。”
太后默着不吭声,她重新趴回地上,小声说:“他没有宫女儿,就那几个毛手毛脚的小太监,谁伺候他。”还想说几句,说不下去了,刚去求静妃放她出来,静妃幸灾乐祸,说他发高热,人事不省,浑身起团团的斑疹,病势又急又凶,京里亲贵已经在预备白事要用的各样白绸、白布、白麻、白蜡、草纸……她不知道他还要不要人伺候,她急着见他。才一天不见,她想他了。
“抬起头来。”夜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太后这一声,震得皇后一哆嗦,慌张地抬起头,眼里的泪珠子扑簌簌连着串儿滚,金花伸手去拽太后的袍子:“太后,您让奴才去见他,我……”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肚儿里的孩儿说出来,吃不准太后想不想要她生的娃娃。
太后乜斜一眼她笼着黄气的脸,唇上是咬的牙印儿,眼角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眸如今布满了血丝,太后莫名地心软了,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太后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因着熟悉消减了对她的憎恶。本来太后轻贱她是不知出自何处的孽子,若是有名有姓人家堂堂正正生的女孩儿,怎么会不明不白寄在亲王家,多半是亲王的狐朋狗友的私孩子。
想起那年多尔衮在喀喇河屯病了,自己也想去看他,为着福临,为着皇位,她终于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