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礼,往福临面前凑了凑,小声说:“万岁爷,佟妃最近身子不适,想让母亲提前进内伺候,臣妾能向太后娘娘求这个恩典吗?”
她穿着花盆底儿也才到福临耳下,这几句凑近了说正擦着他的耳朵,她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这事儿她拿不准,实在想先跟他商量。
他刚见她翘首以待,以为她是盼着见他,结果竟是为了别人的事儿,还是他的其他女人的事儿?不过这事也算不得小。照例佟妃的母亲可以提前一月进内伺候,只有皇后生育嫡子女才能加恩母亲提前两月进内。如今佟妃怀孕七个月,还有两月余,若是此时家人进内,竟是比皇后更优待?而且有了第一例就有第二例,如今给佟妃破例,那以后别的嫔妃待产要不要给恩典?
福临微微低下头,擦着金花耳朵说:“若是皇后生产,可以提前两月接丈母来陪产。”这句说得莫名绮丽。
她脸一下红到耳朵根儿,这是性骚扰,赤|裸裸的性骚扰,如果在职场,她可以去投诉。不过现在,壁花皇后,她甚至不敢伸手戳眼前人一下,只能抬眼故作嗔怪地看他一眼,结果见他眼神严肃认真,毫不猥琐,他竟是真的在把宫中会典规矩说与她听。
“要不请皇额娘定夺吧。”本身命妇轮流进宫执侍,也许太后有变通的法子,福临记起下午佟妃去养心殿请安,他没见,想来也是为了这事。越过皇后的肩头,抬眼看了眼站在嫔妃中的佟妃,她一张憔悴的小尖脸,佟妃年纪小,这胎是怀得格外辛苦。皇后倒是大度,万一佟妃生了儿子,母以子贵,晋为贵妃,离皇后宝座就只有一步之遥。结果皇后跟没事儿人似的,还来给她求恩典。
他看了看眼前的小媳妇儿,刚刚晒了太阳,粉白的小脸红扑扑的,桃花眼扑闪扑闪,忍不住捏起她的手:“走吧。”除了那碗汤,再除了那几次“表舅舅”,皇后宽容大度,算是泽被后宫。
照理,他不想让太后的母族博尔济吉特氏太煊赫,皇后于子嗣恩宠上怠慢应当正中他下怀,甚至他对她多些厌恶才好,可是他仿佛被她的美貌晃了眼……不过,两人相敬如宾,他还是能做到。
金花也想,相敬如冰,嗯。拉手就是给太后看的。
两人都没留意,密密麻麻的美人儿就在他俩身后,两人先是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儿,她们伸直了耳朵也没听清;后来不知万岁爷凑到皇后耳边说了句什么,皇后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儿,再想想昨日皇后的那副弱不胜力的样子……在外人看来,众人不小心瞥到了他俩至蜜幽甜的日常,嫔妃禁不住人人在慈宁宫前醋海生波。
静妃心里尤其不是滋味,当年甫大婚,顺治帝就对她异常冷淡,要说美貌,她跟阿拉坦琪琪格不相上下,也许阿拉坦琪琪格仗着年轻,比她好看那么一丁点儿,偏她这么得顺治帝钟爱。
惠妃邹氏还穿着白天的鹅黄衫子,她垂着头一笑,不是万岁爷无心后宫,只是万岁爷无心在她身上罢了,只听新人笑,后宫永远如此,可悲,可叹。
谁也没想是皇帝成熟了,城府深沉,故意演给太后和阖宫嫔妃看,看起来伉俪情深的夫妇内里什么样子,大约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果真太后见帝后携手而来,欣喜非常,让嫔妃散了,单留帝后二人吃点心。
金花一直掂量怎么跟太后说佟妃之事,正想着,苏墨尔抱着二阿哥福全进来了。
福全不到六个月,还是个奶娃娃,一张胖圆脸,塌鼻梁,唯有一双眼睛隐隐有丹凤眼的形状,才有些福临的样子。
宁妃貌美,福临不提了,尤其英俊,遗传真是神奇,两人的小娃却长得如此普通。只是人类幼崽永恒可爱,苏墨尔把福全放到太后身前榻上,金花忍不住去拉他的手。肥润的一只奶拳头,细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食指,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摩挲他的手背,手背软软,都是肉。
史书说福全有眼疾,她对着福全的脸一番猛看,现在好好的,眼睛不大,胜在有神。见皇后对福全如此爱惜,太后把福全往她怀里一推,说:“去找你额娘吧。”
额娘?我?金花顺势接住福全,可不是嘛,她是福全的嫡母。小心抱起福全,呵,胖娃娃,比一袋儿面还沉,压手。阿拉坦琪琪格兄长姐姐都有小孩,她还没嫁人时,在草原也逗孩子玩儿,所以她会抱娃娃;金花更是行家里手,她上辈子有个志愿者工作,去福利院抱孩子。不需要额外做什么,就静静抱着,就能给他们莫大安慰,有助于降低小朋友的夭折率和养成健全的性格。可是福利院人手有限,需招募志愿者提供这项服务。
不过,母亲以前总说,不要抱笑娃娃,万一伊哭闹起来,让抱娃娃的人尴尬,可是眼前就是福全,她顾不得那么多,迫不及待把他接过来,搂在怀里,啊,软绵绵的小娃娃,热乎乎的一团,正是大夏天,她毫不觉得热,只惦着这身紫袍是才换的,没穿去逗猫,可以放心抱。
太后笑眯眯看着皇后搂着福全,又扫到皇帝身上,说:“皇后也是喜欢孩子的。”
皇后闻着福全身上的奶香,什么也不想说,只是今日她惦记一下午的大事还没问,只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