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缴一年,还得麻烦玉宝来出,再记到帐薄里。玉宝觉得哪能,有啥想法,尽管提。
玉宝从口袋里掏出存折,搁到茶几上说,我想过了,这存折,还是姆妈保管比较好,仍旧老样子。我年轻、思想简单,目光短浅,要向姆妈多学习才是。潘家妈松口气,微笑说,好呀,我带带玉宝,生活中,管好柴米油盐,也是一门学问,到明年逸青大学毕业,还是要还给玉宝。玉宝欲要再讲,吴妈端着盆经过,是汰好的床单,玉宝蹦起来,跑去接过,红脸说,我来晾。
吴妈走到潘家妈面前,悄声说,谈得哪能啦。潘家妈朝存折呶呶嘴。吴妈讲苏北话说,啊呦乌地乖乖。乌不用家里头去了。潘家妈叹气说,没这存折,我是真不敢留吴妈。幸好,玉宝大气,明事理,老大眼光没错。吴妈说,我家里头地情况,太太不是不晓得滴,回去油我苦翘。就要流眼泪。潘家妈说,好哩,不要提了,那床单。吴妈抹眼睛说,黄花闺女。潘家妈说,蛮好。
玉宝晾好床单,回到客厅,潘家妈继续说,听讲巨鹿路小菜场,玉宝不做了。玉宝说,是的。潘家妈说,接下来有啥打算。玉宝说,打算去居委会、登记工作分配。潘家妈说,要么让老大想想办法。玉宝脱口而出说,不用。又缓声说,我初中生,又没一技之长,就不要给逸年丢人了。潘家妈说,瞎讲有啥讲头呢。老大娶玉宝,玉宝也肯嫁,两人结成夫妻,就该荣辱与共,没啥看不起的道理。玉宝觉得难为情,开不了口,我来和老大讲。玉宝说,真的不用了。我自己有打算。潘家妈说,有困难就讲,我们是一家人。
玉宝上夜校,见到赵晓苹,奇怪说,一周两天没来上课,做啥去了。赵晓苹笑嘻嘻说,跳舞去了。玉宝说,去哪里跳舞,文化宫还是大都会。赵晓苹摇头,玉宝说,人民广场,还是复兴公园。赵晓苹摇头。玉宝说,不要卖关子。赵晓苹凑近玉宝耳边说,阿桂嫂家里。玉宝说,就那两个人。赵晓苹说,不是,有时五六个人,有时十来个人,男男女女,侪有。
夜宵
玉宝说,我听小叔讲,现在正严打,男男女女,聚在房间里跳舞,要出问题。赵晓苹说,出啥问题,乱搞男女关系。玉宝说,希望我想多了。赵晓苹说,改革开放至今,我们追求自由,解放思想,会出啥问题,倒是玉宝,老古董。玉宝说,不管哪能,做事体要有尺度,去公开、正规的场合跳舞,不是更好。赵晓苹说,下趟开舞会,玉宝也来,见识过了,才晓得有多适意。玉宝没响。
赵晓苹悄悄说,结婚开心嘛。玉宝说,就那样。赵晓苹说,好像不太满足。玉宝笑说,想啥啦。赵晓苹也笑。玉宝叹口气,赵晓苹说,还是不开心。
玉宝说,婚礼当天,有个姓魏的先生,携太太一道来。可记得。赵晓苹说,当然记得,印象深刻,女人气质较关好。玉宝说,原来魏太太,是潘先生的前女友。赵晓苹兴奋说,还有这种事体。玉宝说,我看到照片了,面孔还年轻,不过廿岁左右,潘家妈也老熟悉,想来见过家长,可见俩人,感情非同一般。赵晓苹说,为啥分手了。玉宝说,潘家妈没讲。赵晓苹说,问问看。玉宝摇头说,啥人没有过去呢,我不想知道。
赵晓苹说,我有些话不想讲,又摒不牢。玉宝说,讲呀。赵晓苹说,婚礼当天,敬酒辰光,发现了没。玉宝不语。赵晓苹说,那一桌,一个孔雪、一个姓赵的女人,还有个香港来的。我总觉神色不对,里面有故事。玉宝笑说,要真有故事,何必娶我呢,随便哪个,也比我优秀。赵晓苹说,要有信心,玉宝比那几个漂亮。玉宝说,潘先生不是肤浅的人。赵晓苹想起说,明天回门是吧。玉宝说,嗯。
潘逸年灰头土脸到家,先汰浴,换好衣裳,再去客厅,潘家妈在看电视,音乐声优美。潘逸年说,看啥节目。潘家妈说,话说长江,陈铎解说。潘逸年说,玉宝呢。潘家妈说,上夜校去了。潘逸年恍然。吴妈过来说,夜饭吃过没。潘逸年说,不吃了。转身要走,潘家妈说,等一等。把照片递过来。潘逸年接过,微怔,盯着说,从哪里寻出来。潘家妈说,就插在照相簿里,好巧不巧,被玉宝看到。潘逸年不语,走回房里,拿出打火机烧了。再看看表,穿上两用衫,出门去。
玉宝和赵晓苹走出夜校,赵晓苹眼尖,指指说,瞧是啥人。玉宝望过去,竟是潘逸年,有些意外。赵晓苹说,我先走了,明天再会。潘逸年走近,玉宝说,不是忙么,还有空来。潘逸年说,忙里偷闲。玉宝没响,俩人往公交车站走,十月份的晚秋,夜凉如水,月光照在地上,潘逸年握住玉宝的手,梧桐树叶在脚底,咔擦咔擦作响,这样的响声,也可能是,食品店在炒栗子。
潘逸年闻到香味说,糖炒栗子吃吧。玉宝说,好。潘逸年去买了一袋,有些烫手。等公交车,上公交车,玉宝一直在剥壳,喂潘逸年一颗,自己吃一颗。潘逸年笑说,刚出炉的栗子,最好吃,甜香软糯。玉宝说,是呀。吃了半袋,玉宝说,不吃了,留给姆妈。潘逸年没响,俩人到站下车,潘逸年说,夜饭吃了啥。玉宝说,晓苹带的面包。潘逸年说,我夜饭也没吃,要么去美心酒家。玉宝说,何必呢,回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