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琪说,逸年欢喜林小姐么。潘逸年不语,美琪说,不欢喜为何要娶呢,就为了让我死心,是吧。潘逸年说,结婚后,俩人同一屋檐生活,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再生儿育女,总会生出感情来。美琪说,可那不是爱情,充其量算做亲情。潘逸年疲惫说,对我来讲,足够了。美琪哭泣。潘逸年说,美琪,做人不能太贪心,既要也要,结局只会惨烈收场。我们侪要面对现实,此后往前看,勿要回头了。美琪落泪不止。
潘逸年说,该讲的、不该讲的,侪讲了,美琪,我走了。美琪说,逸年来时,没给我买油墩子。潘逸年说,我忘记了。抬腕看看表说,得走了。美琪大声说,走吧,走吧。潘逸年心底踌躇,不过一瞬,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忽觉腰间一紧,是美琪,紧靠过来,面孔贴牢后背。潘逸年挣不脱,唯有说,衣裳全是灰,松手吧。美琪说,我不嫌。潘逸年说,我嫌。
美琪说,逸年,我们还会见面吧,老天爷安排的见面。潘逸年说,或许吧。美琪说,我要假装不认识么。潘逸年哑声说,倒也不必,魏太太,可以称呼我潘先生。美琪浑身僵硬,胳臂不自觉一松。潘逸年大步往前走,未曾回头,经过地下通道,把一包糯米油墩子,给了瞎眼乞丐。
玉宝赶到韩红霞家,韩红霞躺在床上,听到开门声,坐起来说,玉宝。泪如泉涌。
玉宝走近说,哪能回事体,小叶如何了。韩红霞抱住玉宝大哭。玉宝没响,拍背安抚,待韩红霞情绪渐平静,去倒了杯白开水过来。
韩红霞吃完后,难过说,侪是我的错,我要愧疚一辈子。玉宝说,讲吧,讲出来好过些。韩红霞说,自从晓得,小叶在巨鹿路的经历后,我就趁上班休息空档,拦住小叶,长谈了一次。玉宝说,谈了啥。韩红霞说,我让小叶要对刘文鹏开诚布公,刘文鹏应该有知情权,坦白和信任、宽容和谅解,才是情侣的相处之道。小叶说会考虑考虑。过去大半个月,我遇到刘文鹏,我说,小叶讲了么。刘文鹏说,讲啥。我随口说,小叶在巨鹿路小菜场事体。刘文鹏说,没讲。是啥事体。我说,我不知。刘文鹏说,瞎讲有啥讲头,明明晓得,非要瞒牢我。我说,真想晓得,自己问小叶去。
玉宝说,刘文鹏一定去问了。韩红霞说,没想到,没想到。俩人吃好夜饭,在苏州河,武宁桥上散步时,刘文鹏说,小叶在巨鹿路小菜场的事体,阿姐全部告诉我了。刘文鹏讲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事体的严重性。玉宝说,这好开玩笑的。
韩红霞说,小叶就问,阿姐讲了些啥。刘文鹏说,总归是一些,不好摆到台面上讲的事体,但我想听小叶亲口讲出来。小叶就崩溃了,嚷嚷说,一个个,非逼我去死是吧,好,我死给那看。韩红霞又哭了。
玉宝说,然后呢。韩红霞说,小叶翻过桥栏,跳下苏州河。动作太快了,刘文鹏反应过来,冲过去,只抓到小叶的一只凉鞋。玉宝说,报警了吧。韩红霞说,报警了,警察派人打捞三天,至今没有寻到尸体。
玉宝说,苏州河,太渺茫了。刘文鹏呢。韩红霞说,刘文鹏也要跳河,被警察带去派出所,听讲警察通知爷娘接走了,再也没回来过。玉宝说,工作呢。韩红霞说,辞职了。刘文鹏妹妹来办的手续。
玉宝离开时,瞟过刘文鹏住的房间,门上铁将军把守。又去武宁桥上站许久,黄昏的余晖洒在苏州河上,显得温柔和平静,桥上人来人往,车辆叮当,无业游民们,仍坐在桥栏上,无所事事的发呆,孩童欢乐的撒野,砰的一声冲天巨响,一袋爆米花炸熟了。
陪同
礼拜天,玉宝穿件泡泡纱连衣裙,胭脂红白波点,头发扎起,对镜照了会,才拎起手提包,下阁楼。
薛金花往龙华寺烧香,黄胜利出车,玉凤早班,小桃说,我想和姨姨一道去白相。玉宝说,好,但要听话,不许乱跑。小桃一口答应。
俩人手拉手走出弄堂,潘逸年立在梧桐树荫下,阳光透过叶片,筛落一肩。走近跟前,小桃说,姨夫,姨夫。潘逸年微怔,笑了笑。玉宝说,小桃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潘先生不介意吧。潘逸年说,没关系。打量两眼玉宝穿着,玉宝察觉到了,佯装没察觉。
小桃说,我们到哪里去呀。玉宝说,去南京路第一百货。潘逸年抬手招辆出租车。小桃说,姨夫,乘公交车便宜。玉宝抿嘴笑,潘逸年说,我们就奢侈这一回。小桃说,哦,谢谢姨夫。大热天没人想挤公交车,还是乘出租最开心。潘逸年坐到副驾驶,玉宝和小桃坐后座。
车子往南京路方向去。潘逸年递来一把糖果,玉宝接住,有五六颗,小桃剥了糖纸,含在嘴里,咂吧说,姨夫,霞气好吃,食品店买的。潘逸年说,一个朋友,从香港带回来,乐家杏仁糖,送我一盒,被同事分光了,那要欢喜吃,下趟再叫带几盒来。小桃说,我欢喜吃。潘逸年说,玉宝呢。玉宝说,嗯。潘逸年回头说,嗯是几层意思。玉宝说,我对糖果不感兴趣。潘逸年没再追问。
车子开到西藏中路,逢遇拥堵,眼看离第一百货,没几步路,索性下了车。小桃蹦蹦跳跳走前头,玉宝和潘逸年并肩在后,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