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过来说,我叫刘文鹏,做机器维修。玉宝轻轻握了握,再松开。
韩红霞跳上吕强的自行车,坐稳后,探出头说,玉宝,到我家里白相去。吕强骑在前头,玉宝坐在刘文鹏自行车后座,摇摇晃晃下桥,沿着河浜不晓骑行多久,终于在一片棚户区面前停稳。
玉宝跳下车,心底吃惊不小,看看路牌,写着潭子弯。吕强说,我们先回去烧饭,那慢慢较来。摁响车铃铛,和刘文鹏一前一后,骑进了昏暗过道。
韩红霞说,我们牵手走,过道里灯光太暗,乱搭乱建严重,到处是杂物堆和电线,稍不留意要掼跤。玉宝说,嗯。瞧见不远处有几处草棚建筑,疑惑说,那也是人住的地方么。
韩红霞说,玉宝没见过吧,那叫滚地龙,用竹子木头混草泥搭的,政府的人来过几趟了,讲是旧社会的产物,要拆掉,盖砖瓦房。
俩人说着,往过道里走,过道两边,黑黢黢的阴水沟,散发着恶臭,入目皆是房间的门,一扇扇,有的有纱门,有的有腰门,门前摆放煤炉、水槽、案板、五斗橱、煤球、凳子、面盆、鞋子、热水瓶,马桶,盆栽,书籍,还有自行车、平板车。有人边咳嗽,边生煤炉,到处是呛烟,明明太阳还在天上,这里已天黑,墙壁上一方方小玻璃,透出昏黄的光来,玉宝不晓被啥戳了一记额骨头,低叫一声,仔细看,还当是啥,原来是一柄黑洋伞,韩红霞拿过洋伞撑开,八根伞骨断了四根,想想还是摆回原处。
一个男人立在阴水沟边,背对着小便,玉宝收回视线,想想说,我记得红霞住在慎余里吧。韩红霞说,我娘家在慎余里,结了婚嘛,就要搬出来自立门户,又不好赖在娘家不走,就算父母同意,阿哥阿嫂总归有意见。
玉宝说,吕强家里没房子么。韩红霞说,太小了,就八平方,挤六口人。还好单位有宿舍,虽然是棚户区房子,条件艰苦些,但总归有了落脚之地。韩红霞又说,玉宝记性真好,还记得我娘家在慎余里。玉宝说,红霞讲过,王盘声住在慎余里,所以我记得牢。韩红霞笑说,怪不得,王盘声是玉宝的偶像。
志超/志超/我来恭喜侬/玉如印象侬阿忘记/
韩红霞唱了两句,忽然说,玉宝这趟回来,一定去见过乔秋生。乔秋生成了志超那样的负心汉,还是我误会了伊。
玉宝已经淌下眼泪水,嗓音哽咽说,红霞勿要再唱这段了,我听了,心里老难过。
韩红霞欲安慰,听到身后,自行车锨起一长串铃铛声,拉着玉宝站到边上让路。等自行车远去后,玉宝也平静下来,掏出手帕揩眼睛,抿唇说,我要谢谢红霞,如若不是红霞,给我写信,告诉我乔秋生所做所为,我怕是,至今还蒙在鼓里。幸亏我早有了心理准备,否则怕是,跳黄浦江的心都有。
韩红霞生气说,乔秋生这个狗东西。在新疆当知青辰光,是秋生死皮赖脸追玉宝,八年来,玉宝啊里亏待过秋生,生活上,玉宝嘘寒问暖,织了多少围巾手套绒线衫;伊生病,玉宝递水喂药细照顾;伊疲累,玉宝洗衣做饭无怨尤;伊要考大学,玉宝全力相助没二话,四年大学开销皆是玉宝来出。玉宝对伊有情有义,伊对玉宝呢,忘恩负义不配为人。
玉宝怔怔说,红霞,其实我亦有私心,红霞晓得我家里情况,我回来是蹲不住的,原打的算盘是,秋生四年大学读出来,寻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待我回来后,直接嫁过去,做个现成的新娘子。哪里想得到,千算万算,算不准男人的心。秋生给我带来伤害太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此后,我再不为哪个男人付真心。
韩红霞说,玉宝也不必走极端,这世间总归好男人多。玉宝不语。俩人走到了房间门口,吕强胸前挂条围裙,坐在煤炉前烧菜,刘文鹏负责剥葱姜蒜,玉宝说,很香的味道。韩红霞笑说,吕强是我们厂食堂的厨师,人人夸手艺好。韩红霞说,吕强,烧得啥小菜呀。吕强一手颠锅,眯眼说,红烧肉。韩红霞说,丢几颗虎皮蛋进去。吕强说,没辰光搞了,今朝多吃肉。刘文鹏说,我再剥几颗皮蛋,凉拌吃。
韩红霞拉玉宝进房,玉宝打量四周,一张床就占去大半空间,虽狭窄,却因收拾整洁,反显得开阔。
韩红霞打来半盆热水,一起揩面洗手。
韩红霞说,玉宝工作寻的如何了。玉宝不讳言,把目前所处困境讲过一遍。然后说,红霞,我想过了,我想回新疆去。此趟回来后,再看这座我从小长大的城市,感受到陌生和排斥。虽然同福里还是那个同福里,家还是那个家,人还是那个人,但似乎都与我无关了。
鼓励
韩红霞把小方桌拖到门外,玉宝摆放椅子,饭菜一一端上,吕强拿来三瓶啤酒、两瓶桔子汁,四人落座。
小菜烧的是红烧肉、干煎带鱼、八宝辣酱、清炒落苏,咸肉冬瓜汤。桔子汁,韩红霞和玉宝一人一瓶,吕强将啤酒瓶盖抵在桌角,啪的一拍,盖子飞特,泡沫咝咝冒,韩红霞打手电筒寻瓶盖,捡起说,晓得瓶子回收几钿么,带盖子三分钱,不带盖一分钱。刘文鹏说,瓶盖值铜钿。吕强倒满酒,四人举杯相碰,吕强说,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