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拂收了匕首,取过一旁的药酒,小心翼翼地浇在谢执伤口上。
床榻上的人于昏迷中忍不住发出痛嘶,不安地挣动着,下意识要躲。
周潋自一旁俯下身,握住他的小臂,拿手掌圈着,禁锢住,压回在榻上。
“听话,”他贴近谢执耳边,温声哄着,“阿拂在替你治伤。”
“很快就好。”
细腻白净的额上浮了一层薄汗,谢执无意识地咬着下唇,那一小片皮肉泛白,脱力松开时,留了道很深的血痕。
拿药酒冲洗干净伤口,又用干净纱布包扎好,周潋匆匆在一旁的盆中净过手,寻了干净帕子叠了,垫在谢执唇边,防止他再咬伤自己。
烛影憧憧,阿拂取了瓷罐,拿去灯下,用针和药粉细细验过,再抬起头时,面色凝重许多。
“是生查子。”
怪道刚才请来的七八名大夫无一人能验出蹊跷。
皇室私制的一味毒,毒性剧烈,且从未在民间流传过。
此毒发作缓慢,中毒之人深受之苦,却几无缓解之法。若无特制解药,便是必死之症。
“是靖王!”阿拂咬牙道,“他果然察觉到了。”
“未必。”立在一旁的林沉突兀地开了口。
谢执受伤事关重大,他在城中活动方便,先前寻大夫时,阿拂便传信叫他一道相助。
“我手下的人一直守在红螺巷靖王府邸附近,并未见有异样。”
“况且,此毒太过特殊。以靖王的行事,若此次真是设伏之人,断不会用此毒暴露身份。”
“他若真察觉了公子身份,就不会不清楚公子此行目的。”
“小皇帝此刻正愁抓不住他身上的把柄。他还能蠢到自己往上递?”
“不是他,”阿拂喃喃,“那会是谁?”
“儋州城中,还有谁能对公子下手?”
“幕后之人还要徐徐图之,可公子所中之毒耽误不得,”林沉当机立断道,“既已确定是生查子,解药只有往京城去寻。”
“书信恐有失落。你在府中守着公子,我走水路,即刻出发往京城去,将解药带回来。”
“不成,”阿拂思索一瞬,皱眉道,“还是我去。”
“周少爷出府不便,你是公子布在城中的人手,若靖王那处有何异动,你也好在外同他支应一二。”
“至于公子,”她转过头,看向周潋,忽而弯下腰去,深深一福。
“京城路遥,千难万险,阿拂便将公子托付在少爷手中。”
“还望少爷珍之重之,多怜一二。”
周潋沉默一瞬,还了一礼,低声道,“但请放心,”
“周潋必以性命护他周全安稳。”
望海涵
谢执是在次日醒过来的。
迟钝的触感里,最先感知到的是臂上火灼似的疼痛。
他轻嘶一声,勉力睁开眼,伴随着愈发明晰的痛感,意识一点一滴地回笼。
他同周潋在城郊遇袭,闪躲过程中,他被带毒的羽箭伤了手臂。
然后呢?
设伏之人是谁?
他们已经逃出来了吗?
眼前景象有些模糊,他睁着眼,费力去辨认,依稀瞧出头顶床帐之上眼熟的流苏坠子。
已经回到寒汀阁了吗?
那呆子……倒有几分本事。
他昏沉沉地想着,心中陡然像是一块巨石坠了地,又困又乏,再无半点气力。
耳边似有人在唤他,声音听不分明,谢执的意识稍稍挣扎了一瞬,复又落入一片混沌之中。
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周潋正在外间守着炉子煎药,骤然听见里头一声闷响,手腕猛地一振,什么都顾不得,拔腿就朝里间去,险些连炉上的药罐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