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寓别府,到底多有不便。”
“不知周少爷何时肯松一松口,将我家公子还回来?”
周潋执杯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朝右手边看去。
谢执正伸箸从锅中挟了块冻豆腐,安安稳稳地一路运回碟子中,面色淡然,恍若未闻。
“阿执在周府,府中上下,并未有过半点苛待。”
周潋饮了口酒,同林沉视线相对,微微一笑道,“林掌柜只管放心。”
“寒舍虽小,衣食供应到底不缺,”他说着,目光从堂中扫过一圈,意有所指道,“总较……要好些。”
林沉皮笑肉不笑,“贵府财大气粗,林沉早已领教过一二。”
“只是树大招风,也该多当心些才是。”
“周少爷虽年少有为,可到底,当不了家不是?”
这人还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周潋搁了杯盏,慢条斯理回他,“多谢林掌柜提醒。”
“说起来,林掌柜此行儋州匆忙,竟能同林家搭上线,实在叫人佩服。”
“想来林掌柜在林家说话,定然是颇有几分分量。”
“况且,”他对上林沉刀子一样的视线,微微一笑,“住在哪儿,总要阿执喜欢。”
去你奶奶个腿的阿执!
林沉快要被这人酸死了。
倏忽之间,另一边的谢执低低叫了一声,箸上咬了一半的冻豆腐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口中并舌尖后知后觉地浮上了疼,火辣辣的,那一点皮肉被冻豆腐中的汤汁烫得殷红,碰都碰不得。
“怎样?”周潋急道,凑过去看,听到那人含混不清地吐字,“水……”
他顾不得那么多,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杯盏递了过去,被谢执随手接过,仰头一气喝尽了。
底杯中液体入口甘冽,舌根处隐隐泛起带着酒意的甜。
两人盯着空得只剩了底的杯盏,面面相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杯中,是周潋剩下的半盏梅子酒。
半盏量
羊肉锅子在桌上十分欢快地沸腾着。
桌边的阿拂绝望地捂住了眼。
她怎么就没把人拦下来呢!
“公子,”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不抱什么希望地开口,“我去灶下替您煮碗醒酒汤。”
便是谢执不愿,也得捉着脖子灌下去。
总归聊胜于无。
半盏酒下去,谢执面色如常,并未有什么异样。
听见阿拂开口,他眨了眨眼,倏地轻笑一声,慢悠悠道,“你肯煮,也要看这里有没有人不许我喝。”
他说着,视线从周潋面上很轻地掠过去,眼底映着盈盈的烛火光亮,长睫茸密,像盏拢了宫纱的美人灯。
“少爷好容易才想法子叫我喝了半盏,让你一碗解酒汤全消了。”
“岂不是白费一番心思?”
他说着,又朝周潋笑,眉眼微微弯起来,含一点朦胧的笑影儿,“少爷说呢?”
周潋:“……”
天地良心,他这回可真没存什么坏心思。
即便……他的确是想瞧一瞧这人喝醉的模样,可也不至于使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少爷不承认么?”
谢执托着腮,眼睫落下,又掀起,在眼底遮了层细碎的影,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热气熏蒸,不知何时染了一抹杏子红。
“那就是,少爷成心,要同谢执使一个杯盏。”
林沉被杯中酒液呛了一口,捂着胸膛闷咳,被阿拂在背上趁机狠拍了几记,才略缓过来。
他瞧着身旁对话的二人,一脸古怪,忍不住低声问阿拂,“公子如今喝醉后,换了副样子了?”
“哪儿这样快?”阿拂白他一眼,“酒总要停一会儿才泛上来。”
“那这???”
“公子同周少爷向来这般讲话,”阿拂一副“真没见过世面”的神色,念在同僚的份上,勉强安慰他两句,“待你听多,便会习惯了。”
“两个由头总要占一个,”谢执微微歪着头,木芙蓉似的手指支在下巴处,很轻地在颊侧点了点,“少爷自己选,还是谢执来替少爷选?”
周潋叹出口气,好声好气地同他商量,“一定要这两个?”
“换个旁的成不成?”
“换成什么?”谢执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沉吟一瞬,倏尔一笑。
“那少爷再想一个,我听一听,才好知道成不成。”
“不能是我方才不当心的缘故?”
“不能。”
谢执摇摇头,眉尖很轻地挑了下,颊上不知何时淡淡浮了层胭脂绯色。
“烽火戏诸侯也只得两三回的,少爷不当心的回数也太多了些。”
“实在叫人信不起来。”
“难道不是阿执从不肯信人的缘故?”
周潋瞧着这人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