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知道,关押自己的秘银重门外就是光,如果没有【圣木】,如果自己还拥有信物,那么这扇门算不了什么,只需要一分钟,他就能从这间囚室中逃离。
前提是……信物还眷顾自己。
从深水区的对话中脱离之后,他的精神便不受控制地闪回。
一次又一次。
回到十年前的狮子巷。
一次又一次。
回到与陆承见面的场景。
“……”
秦夜缓缓抬起头来,他体表的【须弥】开始缓缓流淌,仅存的【须弥】被他竭尽所能的调动,事实上这是一股非常微弱的超凡力量,即便全部凝聚,也无法钻破【圣木】,更不可能钻破面前的秘银重门。
不知过了多久。
秦夜的面前,黑暗的囚室中,悬浮着一颗细小的“水珠”,这枚水珠的表面光滑而又圆润,像是无数片折叠的镜面,映射出璀璨而摄人心魄的黯淡哑光。
秦夜艰难地笑了笑。
这就是自己的……最后力量了……
“我本以为,我不怕死的……”
吐出这么几个字,已经让秦夜没有更多的力气动弹了。
他端详着那枚水滴。
脑海中的记忆,仍然在不断闪回,仿佛具备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而不断闪回的那句话,更是在记忆深处,千万遍倒映。
精神闪回,瞬切,这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
生与死的纠缠之间,秦夜选择“解脱”。
他闭上双眼。
那枚黑色的水珠一闪而过。
“砰”的一声!
囚室内有一道相当浑厚的炸响!
像是有人开了一枪——
警报声立即响起。
负责羁押的职官第一时间赶到,但出于谨慎……并没有直接开启秘银重门,这里面关押的是源之塔的【使徒】,哪怕失去了信物,依旧是无比危险的人物。
一分钟后,陆南槿和周济人赶到,在全面戒备的情况下,秘银重门缓缓打开。
所有人神情紧张。
一线光明照在囚室之内……
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精彩。
陆南槿紧紧攥着刀柄的手掌,徐徐放松。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囚室……映入眼帘的是地上那滩缓缓扩散的鲜血。
紧接着黑暗的尽头,是一个簸坐在铁壁上的风衣男人,他神情灰暗地闭着双眼,风衣染满浓稠的血浆,眉心有一枚圆滑的破洞,后脑却被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炸开,鲜血如墨汁般倾落。
“没有人能阻止一位【使徒】终结自己的生命……”周济人取出那枚层层秘银包裹的信物,原先时刻散发着辉光的橡子树徽章,此刻彻底失去了光华,变得黯淡。
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
“看上去,是他自己放弃了生命。”树先生望向自己的弟子:“但实际上……是源之塔放弃了他。”
陆南槿没有说话。
她只是平静看着地上扩散的血。
渐渐到了自己的脚下。
如老师先前所说……秦夜不会活着离开裁决所,她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如果源之塔想要力保使徒离开东洲,那么她就会拔出手中的剑,在秘银重门开启之后,把秦夜杀死。
长刀仍在鞘中。
这似乎是很好的结果。
但陆南槿并不满意,她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刀,声音很轻地问道。
“老师……结束了么?”
“……结束了。”
秦夜的死,是源之塔的妥协,让步。
跨越两洲的争议,以及一系列的案卷隐情,都将随着秦夜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这一切,都结束了。
周济人看着囚室,平静道:“如果你放弃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如果你还想拔刀,想为陆承报仇,想杀死狮子巷案的真正凶手,那就还没有结束。”
真正的凶手,从来就不是秦夜。
棋子破碎。
棋手仍在。
很久以后的故事
秦夜死了。
这个消息传遍大都,只用了三分钟。
南湾和花帜的齐力联手,仅仅维持了一夜……还没有等双方整理出当年的可疑案卷,还没有等联邦议会的中央裁决庭完成跨洲的审理,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对追查狮子巷旧案的议会高层而言,秦夜的死,已是终结,即便按照最严苛的律法……所能赐予这男人最深最重的罪罚,也就只是死亡。
在这个时候,死亡变成了一件“轻飘飘”的事情。
可……真的结束了么?
亲眼目睹秦夜死亡现场的陆南槿,以及守候在宋慈病房里的陆南栀,并不这么认为……秦夜只是一把用来杀人的刀,刀断了,握刀的手还在。
如果要为陆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