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很不一样,柳朝朝若是不习惯也情有可原,因为她怕冷,屋子里准备了火盆和汤婆子,即便柳朝朝睡不惯暖炕,裴铮也命人烧上。
炭火是府中常备的,没有一丝烟。
窗纱用的是江南进贡的轻纱,保暖又透气。
江南的冬日,阴雨绵绵,那些寒气直直的往人骨头里钻,裴铮不可避免的想起在江南的冬天,白日里阴雨绵绵,冻得人骨头疼,晚上的时候风也未曾停歇,一直从窗户和门缝里钻进来。
糊窗户的纸总是会被浸湿的透透的。
冷的他们俩瑟瑟发抖,漫漫冬日,他们唯有将所有的衣服都盖在被子上,才能挨过去。
那时候他们最犯愁的便是冬日要怎么挨过。
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也说不上什么苦和不苦。
裴铮恢复记忆之后,当初的那些日子,就变得难以接受,他只恨不得将那一段过去全部藏起来,再也不要提起。
可为何柳朝朝要告诉他,想家了?
是想念东水乡那泥瓦房?
还是想念那冬日的绵绵阴雨?
或者是想念那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裴铮并不能理解。
“你想念什么?”裴铮语气疑惑的问道,脸上的神情疑惑不解,分外鲜明,根本不似作假。
柳朝朝原本只是不想被裴铮发现自己在哭什么而随意找的借口,但裴铮说的这些话,也同样是她难以接受的。
她想念什么?
柳朝朝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想念什么。
镇南侯府锦衣玉食,她可以得到从前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一切。
她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也再也不用心疼裴铮受苦,曾经想要的一切都已经拥有,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柳朝朝原本是不想念东水乡的,可一旦说起这个话题,那些思念就再怎么都隐藏不住,从四面八方都涌了出来。
只不过这些话说出来未免太过矫情,她便敛下那些思绪,开始同裴铮比划,说江南的冬天,到处都是青山绿水,让人瞧着心情舒畅,哪里像京城,都是光秃秃的。
看得人不大开心。
“只是因为这些?”裴铮有些不太相信,可柳朝朝的神色瞧着非常平静,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再见到她点头之后,裴铮姑且也就信了。
“不过是两地的气候不同,等到春暖花开之时,万物复苏,京城也同样会有江南的风光。”
裴铮说的轻描淡写。
柳朝朝偏居一隅之地,并不知道外界风光如何,既然裴铮这般说,柳朝朝自然也是相信的。
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因为太想家才会哭的,裴铮便是有所怀疑也没有深究,只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带她去京郊踏青。
柳朝朝欣然应允,她看了看时辰,还觉得有些奇怪,像是不理解裴铮今日怎么那么早归来。
“今日无事。”裴铮随口道。
柳朝朝其实并不知道裴铮每天都在忙碌什么,她不会问,裴铮也不会说,这就像是他们彼此之间的默契。
他们俩之间能说的话也不多,裴铮能问的只有她白日里好不好,吃的怎么样,休息的如何。
但这些其实都是身外之物,镇南侯府的主子哪一个不比柳朝朝难伺候,能在镇南侯府当差的,自然都是人精,柳朝朝被照顾的很好,就连水土不服的毛病也渐渐没了。
她只是很想裴铮。
很想念在东水乡的日子,虽然那个时候裴铮也很忙,同样的早出晚归,可柳朝朝却觉得,那时候要快乐很多。
她努力的忽略掉心中的异样,睁大眼睛看向裴铮:我听春荷说,你之后也要这么早出门,是要早朝?
裴铮随意的点头,他的官职和出身都摆着,如今已经回到京城,上朝也是迟早的事情,“散朝之后便能回府,朝朝要不要等我一块儿用早膳?”
柳朝朝其实还没怎么弄明白,早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如今听裴铮这么一说,便将“早朝”抛诸脑后,只想着要等裴铮一块儿用早膳。
裴铮不过一句随口之言,柳朝朝却记在了心里,她又问了裴铮好些问题,仿佛要把这些时间全部都记在心里,那努力的模样惹得裴铮有些想笑。
“早朝过后,我还要去户部当值,若遇上年节恐怕不会有太多的时间,若是等不着我,你就自己早些用膳,明白吗?”裴铮的声音很是温和,柳朝朝悉数都听在心里。
她原本睡得不怎么安稳,但是在裴铮的怀里,就睡得很熟,裴铮看着她全然没有防备的模样,心中掠过一丝怜惜。
虽然柳朝朝说的很像那么一回事,但裴铮是不怎么相信的。
她有没有想家,裴铮不清楚,可她一定是受了委屈。
裴铮原本想立刻弄清楚来龙去脉,但偏偏柳朝朝一直抱着他不肯放手,怀中的人儿柔软不已,她面对裴铮的时候,是全然的信任。
裴铮想到这里就舍不得推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