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神:“可真是稀奇,如今,你倒是还认我是义?母?”
陈昭沉声道:“陈昭始终记得义?母从前提拔之情,只是人心自有考量,我先是陈昭,后才是您的?义?女。我知道义?母的?雄心壮志,但是也明白,夏国如今只是表面浮华,稍有不慎就会如大厦倾斜,这种种苦果,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虚伪!”
柳轻眉厉声呵斥道:“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空口白话!不过是你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觉得我无法以女子之身登顶罢了?!”
“陈昭,我素来喜欢你的?胆识能力,也觉得你我虽然是半路母子,但是难得有默契和共识,所以把你从一个孤女,捧到现?在这个位置。可是你呢,畏于天下人那些狗屁不通的?瞎话,听了?那什么牝鸡司晨的?谣言,居然联合外人来对付我!”
“若不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为了?那云家女劳心劳力,我不信她能算计得到我!技不如人,我甘愿认输,可是你等着?,你如今觉得云若华是个明主,等到她在这个位置坐久了?,恐怕比我还要?不如,到时?候,我即便?在地底下,也会看着?你们的?下场!”
陈昭无言以对,她深知权利的?可怕,最?是能腐蚀世?上人心。
当惯了?生杀予夺的?上位者,再要?共情底层的?蝼蚁,不异于天方夜谭。
但是即便?知道是与虎谋皮,陈昭还是要?做的?,夏国是一棵朽木,内里早就糟烂透顶了?,最?好的?方法就是砍倒它,烈火焚身之后,迎来新生。但是这株朽木上还生活着?万万百姓,他们依傍朽木而生,纵然活得艰难,好歹还能苟延残喘几?日。
若是一朝木断,头一个遭殃的?就是这万万百姓,其?中绝大多数恐怕都要?陪葬了?。
她能做的?不多,只能尽可能延长这朽木断裂的?期限,同时?培育出新的?幼苗,能让百姓有新的?依附之所。
此间种种,陈昭不敢对外人言,但是在这个寂寥的?深夜,她却?突然起了?谈兴:“义?母,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新世?界,那方天地与咱们完全不同,您想听一听吗?”
柳轻眉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她其?实也很想知道这个义?女是如何想的?。
陈昭深吸一口气,把谢飞告诉她的?新世?界种种,娓娓道来。
她没?有前世?的?记忆,只在谢飞的?讲述中听到过,但是偶尔午夜梦回,陈昭也觉得自己似乎见过,甚至在比谢飞讲过更美好的?世?界生活过。所以她心中的?信念感很深厚,讲出来的?东西,也就别?样动人心肠,叫人听了?之后,不由得心向往之。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间,月亮已经快要?西沉了?。
夜色暗得如同最?深的?墨,可最?遥远的?天边,却?微微透出几?丝红色的?光来。
柳轻眉一直凝视着?天边,半晌才说道:“‘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我年轻时?候被迫入宫之前,也曾经有许多雄心壮志。说来不怕你笑话,曾经我父亲问我入宫为何,我回答他‘哀民生之多艰’。”
“只是时?移世?易,从前那百折而未悔的?心淡了?,便?只顾着?争权夺利了?。从前先皇在的?时?候,他左拥右抱夜夜笙歌,而昭阳殿的?烛火却?彻夜不熄,那些奏折朝政全是我在后头帮他处理?的?。”
“后来他终于死了?,咱们那个小皇帝你也只得的?,两岁大点儿,能中什么用?还不是我撑起了?朝政!皇帝该干的?活儿我都干了?,为什么不能担着?这个名儿!就因为我是女人?”
“我不服气啊,我从小被父母寄予厚望,我父亲给我取名轻眉,就是想要?我看轻天下须眉!所以我就想做皇帝,男人做得,我自己也做得!这是我的?执念,因执生妄,便?记不得自己的?初心了?。”
“陈昭,如今你比我好。”
她说着?话,终于转过了?头,最?后一次打量这个义?女:“我垂垂老矣,不知道还有几?天的?活头,但是你还年轻。我不后悔自己的?一生,希望你老来回忆,也能如此。”
说罢,柳轻眉从脖子上解下个东西,递给了?陈昭。
陈昭接过一看,是一枚玉佛,不过底座却?不显得圆润,反而凹凸不平,摸着?倒像是印章。
柳轻眉闭眼靠在了?引枕上,低声说道:“拿着?这枚印章,可以打开我的?私库,里头的?东西我都送你了?,且看你能走到哪一步吧。”
“我倦了?,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陈昭沉默片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心对这个叱咤风云半辈子的?老人行?了?个大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在天边微亮的?曙光下,陈昭的?脚步沉重却?坚定,把那座奢靡又华丽的?宫殿,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大踏步向前走去。
暗流
陈昭从宫里出?来第二?天, 就?传来了柳轻眉的死讯,据说?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