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怀月干咽了一口,掌心仍不自觉攥着胸前布料,他的视线没法从司危身上挪开,哪怕对方已经睁眼冷冷扫了过来。旱魃临死前的咒骂又在耳边响起,凤怀月抬手拍了拍头,想让自己更冷静些。
司危问:“上一个千丝茧,你就是这般一路晕出去的?”
“啊?”凤怀月在乱成麻线的心里胡乱捡出一句话,“我靠智取。”
司危的神情因为这四个字而稍微一顿,良久,他的视线落在对方依旧在渗血的背上,便抬掌隔空送去一道灵力。凤怀月只觉得灵骨一阵麻痛,撑着缓了半晌,方才重新学会喘气。司危道:“你先前伤得很重。”
凤怀月不想讨论这件事,只敷衍地换了个话题:“……是,那旱魃呢,跑了吗?”
“没有。”司危收回目光,“他操纵着僵尸,将自己撕成了碎片。”
僵尸们抱着他不同部位的肢体残块,一边啃食着,一边乌泱泱地逃向四面八方,他们绝大多数都被司危的剑斩杀,但仍有一小部分逃了出去。若无法将这些被吞噬的残体一一找回焚毁,那千丝茧就仍会由旱魃控制。
凤怀月问:“那我们要如何去找?”
司危道:“不必找。”
他说这话时,他掌心正蕴着幽蓝色的灵焰,凤怀月心里涌上不详预感:“仙主是要用灵火烧了这个世界?”
司危道:“是。”
凤怀月:“……”
司危道:“它能护你。”
小白在凤怀月胸前动了两下,软趴趴一团,还很懒,看起来不算十分靠谱。
凤怀月是见识过司危灵焰威力的,如星辰粉末的一点光,也能使得寻常修士痛苦不堪,若是当真在这里漫山遍野地烧起来……凤怀月难以想象那种场景,而且怎么会有一个人,将他自己的灵力如此挥霍浪费,全然不当成一回事?
他紧急提议:“我们或许能找出其余办法!”
司危问:“比如?”
“比如想想那旱魃的执念,有执念,就会有弱点。”凤怀月斟酌着字句,终于小心翼翼问出重点,“他像是极为在意凤公子与仙主之间的亲密关系。”
司危看向他。
凤怀月双手撑着往后一挪。
这动作他先前常做,往往用在连滚带爬躲司危时,眼下哪怕顶着平平无奇一张脸,但就如方才那句熟悉的“智取”一样,部分影子依旧与往昔岁月重叠。司危眉头微皱,凤怀月虽不明就里,但直觉眼下这场景似乎对自己不大有利,便又多憋出一句:“凤公子很喜欢仙主吗?”
司危答:“爱我如狂。”
凤怀月被惊得头皮发麻,这种话可不要乱说啊!
他找不出自己“如狂”的证据,但同样也找不出“不如狂”的证据。眼看司危已经向这头走了过来,更是汗毛倒竖,于是本能地喊出一嗓子:“我有办法让旱魃自己出来!”
司危停下脚步:“说。”
“我这里还有一张易容符。”凤怀月献宝一般举起乾坤袋,“不如仙主暂时扮成凤公子,站在最高处。旱魃虽然已经变成一堆残肢,但那些由他炼制的傀儡却依旧遵循着旧主本能,看到之后,自会不由自主地靠近。”
司危点头:“好,你来扮。”
凤怀月拒绝:“还是仙主亲自扮吧,我并不知道凤公子长什么样,演出来八成不像。”
“你那日在山道上见过阿鸾。”
“没敢细看。”
“本座替你易容。”
“……”
司危一抬掌,那张易容符已然落到他的手中,凤怀月阻止不及,也躲闪不及,只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在被易容符笼上的一瞬间,胡乱说了一句“行动”,而后便裹着狂风往山巅御剑而驰,没给司危任何机会看到自己的脸。
架势同逃婚有一比。
他的脸被吹得毫无血色,但眼睛是亮的,黑发散了满肩,远远看去,像一支单薄脆弱的风筝,越发美得夺人魂魄。那些藏在山野间的傀儡果真纷纷钻了出来,他们疯了一般地追随着他,又接二连三被司危的灵火烧成诡异恐怖的骨架。
世界摇摇欲坠。
还剩最后一只活着的傀儡,司危单手拎着它,不顾对方正疯了般撕咬着自己的胳膊,只一路追上凤怀月,另一只手按在对方肩头:“转过来!”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颤抖又七零八落,凤怀月咬牙反手一剑,锋刃重重没入那只傀儡的胸腔,小白顺着剑身轰然炸开,焚毁了最后一丝妖魂。
千丝茧终于彻底被毁。
世界颠倒,大风如刀。在下坠的过程中,司危始终攥着凤怀月的肩膀,像是要将对方的骨头捏成粉碎,又在落地之前,用掌心托住了那渗血的背。
“砰!”
凤怀月从司危身上爬起来,说一声“对不住”,然后抓起小白撒丫子就跑,跑之前没忘记给自己罩回最初那张易容符,却在慌乱中,忘了将身形也一并遮掩。
司危脖颈麻木剧痛,被束缚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