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拍摄地在这座海滨小城的城郊,能活动的范围并不大,且能玩的地方我俩都已经玩过了。我伸了个懒腰,不慌不忙地沿着海岸边慢跑,不出意外半小时之内肯定能找到他。
果然,没一会儿我就看到了他坐在沙滩上的背影。
“花……”我顿了一下,改口喊他,“周冉!”这是他提出的,说是为了更好地入戏,我们在生活中也要叫彼此的角色名。
可能是距离太遥远了,他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刚准备过马路,面前的信号灯就变成了红色,我只好站在路边等待。
花知夏还穿着剧中的夏季校服,月光勾勒出身体的轮廓,白色的布料被猎猎晚风扬起,像一张飘摇破碎的纸片。说实话他现在瘦得有点吓人,进组第一天导演就让他要增肥,好像也没看出什么效果。
他忽然站了起来,脱掉了鞋子和袜子,然后往海的方向走。我愣了一下,然后看到他……跳进了海里?这是要游泳吗?现在?在这里?
我顿时有点摸不清状况,绿灯一亮,我就跑到马路对面往海边跑。从来没觉得这片沙滩这么宽广,等我到那里的时候,只有散落在地上的袜子、鞋子证明我刚刚看到的不是幻觉。
海面上黑漆漆一片,白色的浪花连成一条线,从远方推到面前,又呼啸着退走。这条白线好像把这个世界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真实的世界,一部分是前面望不见头、深不可测的黑。——可是花知夏在那里面。
我第一次对海产生了恐惧。
我一边慌乱地扫视着海面,一边叫他的名字,叫到后来声音都在抖了。终于,我看到左边离我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抹白色,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他身上的校服。我扑进海里,用尽全力往那个方向游去。
怎么在翻涌的海浪里找到他,又是怎么把他救起来的,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把他拖上岸的时候,他好像已经一点生气也没有了。我完全不会思考了,机械式地给他做着人工呼吸,紧张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知夏终于有了点反应,侧过身弓着背,表情痛苦地呕出几口水。剧烈的生理反应过后,他又平躺了回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好像这具躯体里面已经没有灵魂了。
他的呼吸太轻了,我甚至不能借此确信他还“活着”。我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举起瘦弱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脑子里一直绷紧的弦叮一下松了,顿时浑身脱力了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脏很迟钝地传来一阵阵麻痹的感觉。直到花知夏的手摸到我的脸上,我才知道自己在哭。
他嘶着嗓子说:“对不起,吓到你了。”他一说话,我就哭得更凶了。
我哭到话都说不清楚,哽咽着不断重复:“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会死……”
花知夏抱住我安慰,他身上好冷好冷,其实我也是,我俩像两株缠绕在一起的水草。我说去医院吧,他坚持说已经没事了。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条浴巾。
我帮他把身上的水擦干,然后张开浴巾把他包住,把他抱起来往回走。到沙滩边缘的时候,他拉了拉我的手臂:“要这样回去吗?”
我迟疑了一下,把他放下,我们一起往酒店的方向走。花知夏披着浴巾走在前面,浴巾还在往下滴水,滴答滴答,好像水滴完了他就会跟着消失掉一样。他穿着高中生的校服,此刻看起来也和高中时候没什么区别,我们的年纪好像被倒置了,这次我变成了哥哥,他变成了弟弟。
这次我算有保护好你吗?
一路无话,现在显然不是询问“你是一时兴起想要游泳又不小心溺水了吗”的正确时机。
回到酒店,我送他回房。他俨然是一副送客的态度,我却并不想走。我说:“我等你洗完澡再走吧。”
等他洗完澡出来,我又说:“我等你睡着再走吧。”
花知夏的脸上还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他钻进被子里也是薄薄的一片,盖上被子都几乎看不出下面有人。他说:“好吧,我会快点睡着的。”
“……慢点也没事。”我过去关灯,说完又怕他误会,我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房间陷入静默之中。过了好久,我以为花知夏已经睡着了,他却忽然又开口:“今天的事情,别告诉别人。”
我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好。”
“真的没事了,你别怕了。”他反过来安慰我。
“知道了,你快睡吧。”我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定一些。
等到他呼吸变得平稳、进入睡眠已经是凌晨时分了。我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被子有没有盖好,刚准备回自己房间,外面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我怕这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再把花知夏吵醒,马上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个子很高,戴着帽子口罩,头发凌乱,衣服也有些皱褶,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好像刚刚经历了一番舟车劳顿。
我一眼就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