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身份被教导长大, 韩修倒是想把他留在身边,作为继承人培养。
可惜, 韩萧终究是姓萧的,不可能跟韩家人一样, 一辈子在西北吃黄沙。
萧衍行自然也知晓外祖心中的遗憾,但他始终是要为君的,而非为将。自幼他便坚信一个原则,善战者无赫赫战功。萧衍行从不否认自己骨子里好战的本性,但他更坚定最终的目的,是止戈。
清河海晏,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边境再无战事。
这是他的目标。
不过目标是目标,萧衍行再一次从战场上下来。他的甲胄早就被鲜血浸透,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他厌恶地蹙了蹙眉头,摘掉了闷得喘不过气的面具,又拿出了那封信看了一眼。
王姝那丫头片子极为吝啬,寄信来,就写一句话。当真是再没有比她更懒的人,多一个字都不写。
“懒骨头……”
低低地骂了一嘴王姝,萧衍行忍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径自拿了干净的衣裳,去了营帐后头的深潭里洗漱。他的洁癖其实是有些严重的,但与洁癖同时存在的,还有他远超常人的忍耐力。哪怕极其嫌弃鲜血溅到自己身上,他还是拿起武器上了战场。
泡在深潭中,萧衍行不自觉地又想起了王姝。
不晓得这姑娘如今在做什么。他是清楚王姝的性子的,闲不住。绝不会老老实实在一处待着。把她搁一边,她一个人都能折腾出花儿来。如今怀了身子,也不晓得能不能懂事些别乱来……
……
王姝突然打了俩个喷嚏,顿时抬头四处看了看:“谁骂我?哪个狗东西骂我!”
一旁做文章的王玄之抬起了头:“啊?”
“有人骂我。”
王玄之有些不懂自己姐姐偶尔冒出来的疯言疯语,但他一向捧他姐的场儿:“为何突然这么说?”
“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你,打两个喷嚏是有人骂你。打三个喷嚏是有人不停的念叨你,一直打喷嚏就是伤寒了。”王姝理所当然地道,“我打了两个,一定是有人骂我。”
王玄之:“……有没有可能,是姐姐你离冰釜太近了?”
王姝默默地瞥了一眼就在手边的冰釜,拒绝承认这件事。她已经撤了一个冰釜,只这一个不离的近些,真的会热死人。懒得搭理王玄之,王姝又低头继续写经验总结。
其实今年的经验总结不好写,她缺席了实验最重要的阶段。因为小麦跟水稻存在不同,铃兰和芍药没办法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记录得特别精准。以至于王姝写经验总结的时候,会存在部分的疑问。但这些东西做了梳理,比不做梳理好。毕竟来年还是需要从失败的经验中获得养分。
……
江南的事情告一段落,严先生和穆先生回来了。但秦先生还有些事情,要晚几日再回来。如今王玄之的文学课接上了,武学暂时由另一个人韩家军里出来的人在教。
这个人跟秦先生不是一种路数。
若说秦先生的武艺路数属于刚猛的一派,拳拳到肉,这位老师的武艺就属于朴实无华却干脆利落的一派。出手必指要害,且一拿真刀真枪就会见血。按理说这种路数不太适合教王玄之这等富家子弟。但王玄之本人挺喜欢,王姝便也答应了他去学。
王姝看着王玄之的气质一日接着一日往靠谱上走,心里觉得十分安慰。
他成长起来,她就可以安心地搞实验了。
“好好学,”王姝拍拍他的肩膀,“往后还指着你顶事儿。”
王玄之笑笑,低头看了看王姝的肚子,心里也默默发了誓,必须尽快地成长起来。
他这次去江南,真的是学了很多,也突然之间就懂得了很多道理。
王玄之心里明白这个世界很大,不是只有清河镇那一亩三分地。外面的人也很多,形形色色各有心思。而他要想撑起自己的家,眼睛也必须开阔起来。
往后王家是必定要走上一条艰难的路的,王家已经跟一些事纠缠在一起,等闲扯不开。姐姐和还未出生的孩子,要是想长远地活下去,将会面临更多的危机。他如果不尽快地积累力量,往后他们一家子都要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姐,马上就要出孝了。是不是该请乡里的长辈出面见证,将我寄到母亲名下?”王玄之如今跟王姝亲近了许多,提要求也不像往日那般支吾了。
王姝自然还记着这事儿,当下便点点头:“嗯,等你出了孝,家里人吃个席。”
王玄之虽然还是憎恶自己的生母,却没有再像往日那般难以启齿。他确实是由毛氏这样的母亲生下来,但他也确实是姐姐的亲弟弟。他不能选择自己的母亲,只要姐姐承认他就够了。往后他就只有姐姐和小外甥两个亲人,没什么是永远过不去的。
“等吃了席,咱请乡长和镇长一起来家里来。”王家没有别的亲人,王姝作为嫡长女来开宗祠,做主将王玄之记入自己母亲的名下,“届时请穆先生和严先生也过去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