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雯失笑的摇摇头,倒不是她真的性子好,只是觉得做这些无畏的口舌之争着实没什么必要,清者自清,只要她身正,又怕什么呢?
再说了,她每天进出这大院,里面住的都是些什么人,老爷子身边每天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伺候着,所以啊,这些人无非就是见着她家老沈被下放了,幸灾乐祸的。
当初老沈的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只觉得头顶的天都要塌了,庆幸,她还有儿子在身边,再加上公公到底还有功勋在身上,丈夫没有真的被那些人给害了去。
这日子一长,她心里也琢磨过来了,眼前可是最坏的年月,在这城里住着,今天你还被人捧着,明天指不定就给下放或直接给游街了,从人上人变成了人下人。
她如今只想闭门好好过日子,谁也不招惹,把公公照顾好,等着丈夫和儿子回来,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其实,平时这些人见着自己也是不搭理的,顶多就是没个好脸色,或是翻几个白眼,也就擦身而过了。今天也是巧了,半上午的时候,平时和这群妇人一起交好的一家,好像因为站错了队,不仅丈夫儿子给关了起来,好像连家里的妇人都没放过。
大概是因着这个原因,她刚大院里出来,整好碰见了这群人,同样的丈夫给下放了,她却好好的还在城里住着,进出这人人想要进去的军区大院,大抵是心理不平衡了。
“走吧,你爷爷还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呢,一会儿看见你了,不定怎么高兴呢。”林雯拉了拉沈如归的胳膊,又看向李伟明,“伟明,你今天回来的也正是时候,我上午可是看见你妈刚买了肉回来呢。”
听见有肉,李伟明整个人兴奋了起来,“真的吗?”说着,都不用林雯拉着他走了,他恨不得拽着林雯往大院里走,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姨,一会儿我喊我妈包饺子,晚上我给您送过去,”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我让我妈包猪肉大葱的,纯肉的,一口咬下去,汤汁在嘴里铺散开,香的恨不得把舌头也给咽了下去。”
就在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沈如归突然回头看了身后的那群人,无端笑了笑,很是温润的样子,可身后的那群人却莫名的打了寒颤。
就在半个月后,沈如归和李伟明即将回到三桥村的头一天,也不知是被人在背后陷害,还是这几家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竟关进牢里的关进牢里,下放的下放了,且还都是偏远的穷乡僻壤之地,只一听那地名儿,就无端的让人害怕。
那天穿着警服的人进来大院里拿人的时候,李伟明倚在院里的一刻百年老树的树干上,左手环胸,右手对着“热闹”的人群点来点去,然后对沈如归说:“这人呐,还是得善良点,瞧,这几家前脚刚欺负了好人,现在就遭报名了吧。”
沈如归笑了笑,“报名吗?那看来老天爷这会儿还打着盹呢。”
不多不少,被抓走的几家整好就是他们回来那天,在门口对着林雯恶言相向的那几家。
当然,这自然是后话了。
沈家和李家只隔着一栋楼,沈家的院子还要在里面一些,李家在外面一点。
还差着两步就到李家了,李伟明就朝着自家大门喊了一嗓子,“妈,你宝贝儿子回来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如归觉得身旁那颗树似乎抖了抖,因为他看见有雪花飘落。
前两天刚下过雪,大院里的路上倒是不见什么,路面也是干燥的,可树梢上却泛着零星的白,倒是装扮了枯黄的树枝,多了些颜色。
“哎哟喂,是我家明明回来呀?”还没见着人,李家的屋内就传出了声音来。
隔着小院子,李伟明嚎着嗓子应道:“妈,可不嘛,你家明明回来啦。”
话音刚落,李家的小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个穿着黑色呢子上衣的妇女走了出来,满脸的喜气。
“哟,如归也回来了啊,瞧着可真精神,比那会儿在家的时候,看着要精神多了。”
“哎哎哎,妈,您看哪儿呢?您还记着您儿子时哪位吗?”李伟明在一旁怪腔怪调的喊道。
李妈妈嗔笑的轻拍了李伟明一下,亲昵之情溢于言表,可说出来的话,却丝毫没有让李伟明感受到久违的母爱,“我儿子要是跟如归一样,长的好看不说,人还懂事,那我可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相较于李妈妈的热情外放, 沈如归的妈妈林雯就相对内敛许多。
他们母子站在一旁看着那对母子的互相打趣,相似的容貌上就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很一致。
李妈妈在度过了见到儿子的兴奋之情后,又热情的跟林雯说了几句话,让她晚饭不要做太多, 一会儿她给送饺子过去。
林雯倒也没太过客气, 浅笑着应了。
回到沈家, 沈如归的爷爷沈清泉正从楼上下来, 应该是刚睡醒, 脸上的表情很是柔和, 里面穿着毛衣,外面只罩了件绒马甲, 看过去, 也不过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了,可若你对上他的眼神, 才会知道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