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中的麦花已经开了,麦花是黄绿色的小花,一穗中有许多朵,微风拂过,就在这瞬间,花粉落在花蕊上,麦粒开始孕育。
种着用于实验的杂交小麦的院墙足足有数丈高,将风和风携带的花粉挡在院墙之外,其中两个院子墙角外侧下还生着一堆堆的柴火。据赵不息所说,这样可以提高墙壁的温度间接提高墙内空气的温度然后花粉就会失活,能够提高杂交的成功率。
黑石的农夫听不懂这些话,嬴政倒是大概能连推测带猜测猜出大概,一朵花里面分雌雄,要想让两株强壮的麦杂交那就需要将其中一株里面的雄花给杀死,然后用另一株强壮的雄花和这株强壮的雌花结合,生下比这两株强壮的麦更强壮的子代麦。
当嬴政向赵不息复述他推测出来的这番话的时候,赵不息望着嬴政的眼神十分复杂,还很真诚的称赞嬴政生来就是种地的好手。
对此,嬴政哭笑不得。夸他生来就是做帝王的雄主的人不少,满朝廷都是,就连六国的手下败将也都承认他的本事,但是夸他生来就是种地的好手的人……赵不息还是破天荒的第一个。
两人并肩走在田间小道上,赵不息叽叽喳喳的试图劝嬴政和她一起改良小麦,走到半途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嬴政忽然开口道:
“我明日就要离开黑石回去咸阳了。”
赵不息叽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抬头茫然无措的看着嬴政。
嬴政也是第一次从赵不息脸上看到如此茫然的表情,不由轻笑一声,“舍不得我走?”
“当然舍不得!”赵不息痛快承认。
这下愣住的反而是嬴政了,这时的人讲究礼法,说话含蓄,尤其是读书的人,说起话来更是一个比一个引经据典晦涩难懂。
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直白说话的嬴政下意识侧了侧头,本来已经准备好的等赵不息否认之后就拿出来好好笑话她一番的满腹话语也憋在了肚子里。
这小孩,说话怎么这么直白呢。
赵不息抬头望着嬴政:“因为在黑石别人都听不懂我说的话,他们都称我黑石子知道我很厉害,但是他们只知道我能教他们种出更多的粮食能带着他们抵御盗匪、帮他们调解事务主持公道。可是他们不知道也没办法理解我为什么能种出更多的粮食、造出更厉害的武器……可赵公是很厉害的大才,能理解我做出这些成就的原因还能和我讨论天下大事。”
“自己很重要的朋友即将远行,我当然会很舍不得啦。”赵不息轻声嘟囔,“不过我也知道你还需要做生意,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我又不能拦着你。”
这小孩,说话真的太直白了。
嬴政心头一颤,下意识避开赵不息清澈的双眸,藏在鬓发中的耳尖却悄无声息的染上一丝熏红。
“我以后还会再来黑石看你。”嬴政表情看似平静,声音却有些微不可查的僵硬,他很不擅长面对这样直白的感情表达。
嬴政很擅长步步为营、勾心斗角的政治斗争,也很擅长智谋交锋、纵横捭阖的策略争锋,这些是他自赵国作质子忍辱负重时就擅长的。
可赵不息……这样毫不避讳表达自己感情的小孩到底像谁呢?
仗着身高“优势”,在嬴政看不见的视角,目前身高只到嬴政腰间的赵不息脸上转瞬即逝的划过一抹狡黠的笑。
最后小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双亮晶晶的饱含期盼眼睛,赵不息轻轻拉住嬴政的衣袖:“君子言而有信,赵公日后要记得还有我这样一个朋友在黑石等待您呢。”
这可是她相面相到的造反的中流砥柱,哪能就让他这么容易就跑了。
纵观历史上造反成功的帝王,他们身边第一个跟随他们的人必然是和他们最一心的人,相识于微末之间,纵横于乱世之中。
这不正是她和赵朴拿到的剧本吗?
放有连弩的地方是靠近墙坞的一个院子,里面除了连弩之外还有些其他东西,院子中还放着一乘战车,战车周围散落着零零散散的部件。
嬴政认出那是现在秦所用的最先进的战车样式,他心下一动,难道还有好东西他没有见过?
“不息是在改良战车吗?”嬴政仿佛只是顺口提起一句。
“啊,我是想试一下来着,不过失败了。”赵不息脸上完全没有沮丧。
嬴政也不再说什么,做事总是有成功就有失败,而且往往是失败要比成功要多得多。
只有赵不息一人改良,能做出连弩来已经是不可思议了,哪能又期望更多呢?
赵不息看了那家被她拆的零零散散的战车一眼,心里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失败,而是在感慨怪不得只有在秦汉之前才会出现“车万乘”这类形容词,到了后来的史书上都不再提战车这东西了。
主要是这个战车,真的不如骑兵好用,造价高、使用条件复杂、御者培育困难,还只能在平原地区使用,两个大车轮一到有点草石障碍的地方就走不动路。
有骑兵这种先进兵种了,战车这种落后技术就应该被淘汰了,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