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风揉揉他的后脑勺,手指插进发间:“车费很贵。”
可温黎没有妥协,依旧坚持:“我认真的,下午就去看你爷爷吧。”
李瘸子去世已经有九年了,村里的野坟埋得村后满山都是。
李言风凭着记忆进山找了许久,这才在一片杂乱的草丛中找到了那一块破旧的石碑。
巴掌大的一块地,凸起来一个土包,山不是山,坟不是坟。
野草长得到人腰,三四岁的小孩放进来都得切身实地地感受一下什么叫遮天蔽日。
李瘸子活着不当人,死了没人管。
李言风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没少挨这老酒鬼的毒打。
那点血脉亲情被磨得一点不剩,死了都要拍手叫好。
只是这么多年,他那混蛋儿子——也就是李言风他老子也同样不管不问,倒是多少有点令人唏嘘。
李言风拔了碑前的杂草,清理出一小块平坦地方。
温黎从书包里拿出饼干和水果,用塑料小碟摆了三个。
她记得李拂晓每年给姥爷上坟时都是这样,摆好贡品烧纸钱,得跪着烧,烧完还得磕三个响头。
只是李言风没跪,也压根没有要跪的意思。
他只是蹲着,也不像温黎那样环着双腿,蹲得结结实实,几乎折起身子。
李言风膝盖一高一低,头虽然低着,但脊背还是挺直的。
纸钱是他们随便在山脚买的,纸张有些受潮,烧起来飘着黑烟。
李言风微微蹙眉,只烧了一张就没再继续。
他用湿泥盖灭了火星,把剩下的纸钱略微敷衍地成捆扔在坟墓边上。
温黎还在惊讶于这过于快速的祭奠,李言风就已经拿过他怀里抱着的书包,把贡品稀里糊涂全收回包里。
温黎偏头躲过那最后一缕黑烟:“好啦?”
李言风拉上书包拉链:“好了。”
找墓一小时,上坟十分钟。
温黎推测不出李言风此刻心情,也没过多干涉他的决定。
没说其他,跟着站起了身。
当初李瘸子死的时候温黎已经被李拂晓接回南淮了,他不清楚老家发生了什么。
至于之后又回来找李言风,都已经是葬礼结束后几天的事情了。
李瘸子是个酒鬼,还沾了点赌,是李家村有名的混蛋。
早年讨了个傻老婆,生了个儿子也不是东西。
李言风他老子天天做梦挣大钱,忽悠了个女人回家生孩子。
结果孩子生完钱没见着屁事一堆,他妈干脆拍拍屁股走人了。
一处祖屋四间房,间间都是垃圾场。
剩下的祖孙三代全是臭老爷们,自己日子过得稀烂,又怎么能带好小孩。
李言风小时候那简直就是个野孩子,跑了娘没了爹,吃了上顿没下顿。
有时候饿得眼里冒光,别家吃饭他就在门口盯着。
以前的李家村还是个小土村子,各家各户都是破破烂烂的小平房,吃午饭就直接端着碗出来,左邻右舍在太阳下排排坐,边唠边吃。
这种情况下,一小孩在旁边盯着,大人们多半有点吃不下去。
有心善的人家就给他盛点,跟喂路边那小狗似的,不过是多洗个碗。
李言风能平安活到七岁,全靠村里人多剩饭多,外加脸皮厚。
至于李瘸子,那就拉倒吧。
有他李瘸子一口饭吃,吃饱了回家就有劲踹李言风一脚。
李言风傻乎乎的,被打了就跑,气消了再回,把敌进我退敌疲我扰的游击战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温黎那时也还小,正是被李拂晓抛下后整天怀疑人生的一年。
他搞不懂李言风为什么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那么高兴。
自己高兴就算了,对谁都都嘿嘿地笑,那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安在他骨瘦如柴的脸上,活脱脱一刚成精的水猴子,大白牙一龇,多少有点瘆人。
温黎晚上见着李言风多少也有点发怵。
但李言风曾经背他去了医院,从小受到过良好素质教育的温黎深知做人要知恩图报这一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见到李言风就会分他一点自己兜里的零食。
那时候李家村的小孩都在一起玩,跟一群疯猴子似的爬高上低。
温黎来得晚,身体差,跑不了疯不动,就融不进去。
恰好李言风也是个独来独往的,这么一来二去,两人就亲近起来。
温黎觉得李言风除了丑点脏点傻点也没什么不好。
他知道村里最高的树,最大的田,最宽的溪流,最深的沟。
他在下水道里给温黎摸泥鳅,爬树上给他摘知了,有小屁孩过来嘴欠,李言风能打的对方哭着回家。
城里小孩没见过这些新鲜玩意儿,温黎跟在李言风屁股后面玩得还挺开心。
只是好景不长,姥姥知道之后很是生气,不让温黎和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