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了憎恨的目标。
他甚至有点感激胡龙龙,胡龙龙在一点点抽走他心里的铅块。也许有一天他会彻底相信岑雪从来没喜欢过他,那个纸条只是个恶作剧。
这样当他再次遇到岑雪的父母,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你女儿的死和我没关系。
直到赵瞳和他说了那番话,他猛然惊醒,我的回忆会不会腐坏了?一个人从生到死,唯一归你的就是回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至少要真实的。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人生岂不也沦为可以随意篡改的毫无意义的幻象?
他喝了一口啤酒,感受着泡沫在口腔里炸开的酥麻感。同一件事情在两个当事人的回忆里是两个样子,这很正常。只是,他到底要不要去问胡龙龙那天夜里去了哪里?
心灵的安宁和回忆的真实,到底哪个更重要?
他看着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上是胡龙龙的名片。只要轻轻一按,他就能解开心中最深的疑问。
可他没有,手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已经一晚上了。
他关上屏幕,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
胡龙龙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抬头看向站在对面的男人。男人梳着油头,昂首挺胸,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二十年了,还是这样一副欠揍的嘴脸。胡龙龙想着,当年没有精致利己主义者这个词,却是这种玩意滋生泛滥最快的年代。
“赖雄基,这么多年,你这攒黑材料打小报告的毛病还不改改呢?”胡龙龙黑着脸说道。
“别说没用的了。你就说这个东西值多少钱吧?”
胡龙龙拍了拍手里的文件夹,说道:“我能相信你的职业操守吧。”
“那当然,毕竟我今年才四十二岁,名声还是很重要的。”赖雄基笑着说。
胡龙龙点了点头:“把卡号发给我。”
“咱们还没开始谈价格呢。”
“一定会让你满意的。”胡龙龙站起身,双手插在兜里,看着桌上的文件夹说道,“二十周年同学会,你还打算请岑雪父母来闹吗?”
赖雄基转了转眼睛,坦然道:“你的面子我们会给,但他是杀人犯,这个事实是永远改变不了的。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非要找这个杀人犯呢?他会给你带来无数麻烦的。”
“找谁不一样?”胡龙龙嘀咕了一句,转身向外走去。
“龙总,您的东西。”赖雄基喊道。
“你把它碎了吧。”胡龙龙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风中。
风越来越大,刮起的沙石砸到脸上像针扎一样疼。
祁亮走到中湖公园墙外,透过铁栅栏,他能看到那片草坪,林珑就是从那里被抬走的。
他捡了块石头,蹭了些树干上的白灰,蹲在地上画了个圆。圆没有画完,在西边留了个口。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塑料袋,掏出里面的纸钱,用身体挡住夜风,把纸钱摆放到圈里,用火机点着。
应该说点什么吧?他心里默念着,但是说点什么好呢?
就在这时,好像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转头一看,衣服有一颗巨大的雨滴。
哗——他抬起头,大雨从天而降。
大雨浇在他身上,浇在地上,浇灭了火焰。
他坐在地上,看着纸钱被雨水冲走。
“是我杀了她。”秦太望着对面的戴瑶和祁亮之间的空隙。
没有等两人开口,秦太继续自顾自说道:“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用那个奖杯打了她一下,她就倒下了。我以为她在装死碰瓷,就先离开了。等我回来后发现她真死了。我打她是因为她侮辱我,她让我离婚,还说秦基集团以后是她孩子的。公司是我和我先生耗费了半生心血才做到现在的程度。这个女人要拆散我的家庭,还要威胁我儿子,我当然气不过。所以我就打了她一下。”
她停顿了片刻补充道:“就那一下。”
戴瑶和祁亮都没有说话,秦太终于把目光收回来,扫着他们的脸。
“这个女人是我杀的,和我儿子没有关系。”
“然后呢?”戴瑶终于开口了。
“什么然后?”
“你回来之后发现她真死了,然后呢?”戴瑶问道。
“我不想因为这个女人的死毁掉我们的人生。所以我把她装进行李箱,让秦煜把她扔到芭蕾馆的地基里。”秦太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当晚要灌水泥,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你之前说你对她和你丈夫的事并没有放在心上。”祁亮说道,“还有她的孩子。你还说恭喜她当妈妈了。”
“我没有骗你。”秦太坦然地看着祁亮,“我一开始确实这么和她说的。如果她没有说出那样卑鄙无耻的话,我也不会一时冲动打了她那一下。”
“现在你儿子也说王甜是他杀的。”戴瑶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目前倾向他的说法。”
“为什么!”秦太叫了起来,“她是我杀的!和小煜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