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办处要他们画十二个图案,但宋积云画了三十六张,而且按着不同的风格和颜色分类,可以分成三个大的主题,九个小的主题,还可以配成二十八星宿。
她遗憾道:“可惜时间不够,不然再多画几张,选择性就更大了。”
周正看着画稿,大为佩服。
宋积云花画的花卉没有采用传统的折枝花,而是用了大量的藤蔓,在藤蔓上再缀上繁复盛开的花朵;画的祥纹则讲究层层递进,乍眼看上去像宝相花,却频频使用菱形、四方形、圆形镶嵌,比宝相花更庄严绚丽;画的人物就更大胆了,全是佛像不说,而且画了一百零八罗汉。
“您这,”他想夸什么,一时间居然语凝,“他们要是选不中,那是他们没眼光。我们拿回去烧,肯定能卖出天价来。”
宋积云也觉得很难得,她指了那一百零八罗汉道:“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各选几样。等把造办处的差事辞了,我回去再仔细琢磨琢磨,烧个八百罗汉的瓷盘,弄镇窑的物件。”
“嗯!”周正连连点头。
郑全欲言又止的走了进来。
宋积云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郑全想了想才道:“我刚才去古玩街那边给您买颜料,听那边茶馆的人说,元公子家广发名帖,说是六月六晒佛经,请了高僧在潭柘寺举办香会,可实际上是要给元公子选妻。很多和元家交好的人家都接到了请帖。京城有名的裁缝这几日活都接不过来了。”
周正闻言立刻跳了起来,道:“元家怎么能这样?岂不是打东家的脸?”
以后就算宋积云嫁到元家,宋积云是元允中自己找的,而另一房媳妇是元家千挑万选出来的,就算各自继嗣,宋积云也会被那边压一头。
宋积云却水波不兴地瞥了周正一眼,问郑全:“那元公子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郑全诧异道:“您什么知道元公子那边也闹腾起来了?”
宋积云但笑未语。
元允中若是那么容易就屈服的人,事情又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郑全道:“元公子和元家的人打起了擂台。说是要给他父亲纳妾。还说,他们家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自幼在王家长大,以后就继嗣王家好了。他父亲再生的儿子,继续元家的家业。大家彼此相宜,各自安好。”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然元允中的父亲早就纳妾,元允中也不会被逼着兼祧了。
宋积云忍俊不住,把这件事丢在了一旁,对郑全道:“你来找我,不会就是来告诉我这件事的吧?”
“不是,不是。”郑全忙道,拿出张帖子,“是那位司礼监大太监秦大人的,说是明天下午想来拜访您。”
宋积云皱眉,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秦芳过来的时候还带上了周正送过去的礼单。
他还笑吟吟地道:“家里的那些下人不知道轻重缓急,还请宋小姐原谅。至于您说的造办处的差事,我已经让人去打过招呼,只要不是太皇太后亲点,她老人家的瓷器肯定交给你们宋家来烧。”
可这并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笑着把那礼单重新又推了回去,道:“秦大人这就是把我看外了。我来了京城,照理说是无论如何也没那资格踏进您家门的。可这不是托了贵妃娘娘的福,有缘和您见了一面。我怎么也应该去给您问声好。
“不过是您常在宫里走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歇着。我这才让家里的管事登的门。按理,应该我亲自去您府上才是。
“您要是连我的这些薄礼都不愿意收,我这心里可得七上八下的,夜里都睡不着,不知道自己哪里没做好,连您家门都不愿意给我开了。”
她的态度足够谦和,足够真诚,让秦芳不由在心里感叹。
能在宫里生存下来的,就没有一个不是人精的。他也算是见了不少,可像宋积云这样会来事,能来事的,也不是多见的。
他想了想,索性也不和宋积云打马虎眼了,笑道:“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元大人家过几天要在潭柘寺办香会,连太后娘娘都说到时候要去凑个热闹。可元允中元大人进宫在皇上面前眉一皱,王夫人就被太皇太后叫进宫里去说了半天的话。也就是元允中大人挡在您前面,不然这京城上上下下的人恐怕都要来瞧瞧您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了。”
他这是在暗示来拜访她的缘由吗?
秦芳毕竟是皇上的心腹,殿上的红人,来来往往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若是搁平时,宋积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这样一个。
宋积云笑道:“我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父子俩,哪有隔夜的仇。我们旁人看看热闹也就罢了,该怎么过日子还得怎么过日子,要是真把这热闹当成日子过,可不得被别人当成热闹看。”
言下之意,元家的事她管不了,也管不着,她该做的事却不能不做。
这就是极聪明的人了。
秦芳暗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