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公交车上,看着沿途的风景,心不在焉。
天公忽然一声轰鸣。夏天的雷阵雨总是来得难以预测,偌大的雨滴重重砸在车顶和地面,激起一阵鼓点。水汽夹杂着地面的土味,热腾腾地从下而上升起。
江裕。
这是场鸿门宴啊。
公交车堵在了路上。天微微暗下去,两旁的路灯在还未完全天黑时亮了起来,与各种炫目的灯光搅合在一起。
夏天的水汽涌入鼻腔,似乎将她拉回了高中的夏天。
她抱着班级的回执站在办公室外,听到一门之隔女人的声音。
“请对我的儿子严厉一点。”
“我会亲自领着他去给体育老师赔罪。”
“麻烦诸位老师了,给您添麻烦了。”
……
办公室里的响声终于停了下来,忽然,门被打开了。
一位精致优雅的妇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姿态雍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到夏宁时,眼神没有半点波澜,脸上却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主动来与学生打招呼,甚至连微笑时都正好露出了七颗牙齿:“你好。”
“您,您好。”夏宁惶恐地微微鞠躬回礼。
李鹤温跟在她后面出来,在看到走廊上夏宁时,表情微动,但下意识瞥向了贵妇人,然后小声叫了句“班长好”,低头便匆匆跟着她走了。
那时,夏宁心想,富人也不都是嚣张跋扈的,也有这样格外注意礼仪形象的——甚至于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后来,她成了粉丝,对李鹤温如数家珍,再回想起那一天忽然觉得有几分滑稽。
——江裕,艺名叫江羽,出道一年爆红,各大电影节轮着邀请,但是却在巅峰宣布结婚,翌年直接退圈。
——结婚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一定要退圈呢?
江家也是演艺世家,但比李家还是弱势一些。江裕婚后接了部剧,在宣传时与男一号营业性地搂了下腰,媒体为了炒热度开始带真人cp节奏,直接让李家不高兴了。之后的半年,江裕在镜头面前笑得格外勉强,举止也异常小心,让人看着就觉得累,而这日子却是江裕要一天一天自己慢慢过的。
终于,这每一天都在累积的疲倦化作了“隐退声明”,而她本人也成为了一朵昙花,被镜头快速忘却。这一切导火线只是男一号那营业性地搂了下腰。
江裕本人其实很能干,隐退了也不甘心当全职太太。她学习管理,将生意打理得风生水起。李鹤温父亲去世时,她也已经不是小媳妇了,顿时以雷霆手段控制了生意,在sw股东会里立下了足。
当时,粉丝们都说,李鹤温那么小就被推入演艺圈,很难说不是因为江裕的私欲。
她仍渴望着镁光灯。
如果将一切寄托在儿子身上重来一次,这一次,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完美的。
她不会再犯任何错误。
-
夏宁想了许久,还是没讲江裕刻意找自己的事情告诉李鹤温。而李鹤温的微信这几天也安静得慌,恐怕也遇到了些事情。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
周三上午,夏宁抵达sw时,发梢沾着几粒雨点。
从sw出来迎接她的不是熟悉的徐助理,而是一位陌生、高大、绅士的男人。他用七颗牙齿的微笑转身做了手势:“夏咨询师,您好。”
sw一共有十三层。
李鹤温给她的那张卡只能刷到十二层。而这次,电梯一路上行,在路过十二层后,继续往上。
叮咚。
电梯到了。
夏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握紧拳头。
“请随我来。”
厚重的黄铜大门在面前被推开,门前两株迷你的盆栽松柏姿态婀娜。屋内飘来的檀香试探性地朝电梯探来,萦绕在她身侧。
她睁开眼睛,踏出电梯。
滴答。
水珠顺着天使铜像的发梢落入石制的水盆, 漾开一阵涟漪。沙发边的绿植与精致的立像交缠,浸没在满屋的檀香之间。
“夏小姐,请您稍后。”
当铜门再次关上,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内重新陷入了寂静。
夏宁坐在沙发上, 后背挺直, 双手在膝盖上交叉。
原本她只当是见婆婆。
这氛围却不太妙,事情似乎在往她预想的最坏方向发展。
江裕会对她说什么?
是作为婆婆的严厉教训, 让她往后也要跟着李鹤温一样谨言慎行?
还是发现了协议结婚的秘密,给她一张支票,让她远离自己的儿子?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呼吸也变得重了些。然而江裕一直没有出现,她一个人被晾在了办公室里面,听着落地钟指针的滴答声, 像是在面对江裕冰冷的威压。
夏宁的后背微微发酸, 她稍稍放松了下。
忽然, 铜门发出一阵嘎吱声, 门外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