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肩膀,嗓音极低:“滟滟…抬一抬下巴,你压到?我伤口了。”
语气纯良,仿佛他适才真?是情急之举,没半点刻意唐突的意思?。
梁和滟站起来, 后退两步,稳稳站在地上?,扭头?就要走。
副将还在外面等着, 不晓得究竟有什么急事,裴行?阙却还不?紧不?慢地坐在那里, 语气闲淡地叫她:“滟滟——”
梁和滟挑眉, 他到底怎么这么自如地叫自己小名的?
她看过去,裴行?阙抬着一侧手?臂,露出?那个没打完的结, 他神色无?辜又可怜, 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我自己大约也可以的, 只是要慢些。”
要慢些, 外头?的人就等得更久些, 这误会就更深些。
梁和滟认栽, 走过去, 她靠得近了, 嗅得见他身上?清爽寡淡的气息, 手?指兀自捏紧那纱布,略一缓, 才继续匆匆忙忙打了个死结在上?面。
然后她拿起自己书,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了:“殿下好走,我要睡了。”
这原本该兵荒马乱的一日以极其诡异的方式收尾, 梁和滟此刻很拿不?准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于是干脆不?去想?,开?始思索如何联系上?阿娘。
清源大师的路子?也许可以走一走, 只是不?晓得大师如今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如今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况她也不?太?清楚, 虽然不?至于兵荒马乱,但大约不?会是什么好光景,贸然出?去只怕不?太?好——而且她也未必能出?去。
耳畔传来合上?门的声音,梁和滟侧耳听着那脚步声远去了,立刻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门边,干脆利落地闩上?了门。
这一桩事情后,她这一夜睡得实在不?太?安稳,一夜反反复复醒来许多回,等终于彻底醒了的时候,外头?天已经?大亮了。
梁和滟睡得头?疼欲裂,挣扎着爬起来,披上?衣服,要去自己打水来洗漱,出?门的时候见一应洗漱的东西已经?摆好放在院落里了,还搭着层布,怕风吹到盆里落灰。
圆脸的小?姑娘见她来了,忙不?迭过来,嗓音清甜的叫“殿下”。
这个殿下到底指的什么殿下,实在不?好说,县主殿下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八成得是所谓“太?子?妃殿下”,梁和滟心里还没把裴行?阙和所谓“太?子?殿下”挂上?钩,提起太?子?立时想?到的还是梁行?谨,因此想?到就一阵恶寒。她叹口气,慢吞吞开?口:“叫我‘娘子?’罢,叫殿下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或是叫我名字,也可以。”
小?姑娘喏喏答应着,梁和滟还想?着昨夜那一茬,抬抬眼问她:“你?家殿下呢?太?子?殿下。”
“殿下去议事了——临走前来看了娘子?,但没进屋,只在院子?里坐了坐,给娘子?打了水,就走了。”
梁和滟问话的时候正掬水洗脸,晨起时候清凉凉新拎出?来的井水泼在脸上?,很能醒神,这一句话也很叫人精神,她把脸颊埋在湿润的掌心,抿一抿唇,仿佛很随意地发问:“这么早,能有什么事情,走得这样着急?天不?是才亮?”
“仿佛是关?于周帝的事情,昨夜有太?医来报,讲他急病去了,殿下急急赶往,大约是要去处理他丧仪的事情吧。”
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新朝已立,那么从前的帝王无?论怎么康健,也总是活不?太?长久。
然而那样一个曾经?对她颐指气使的人忽然在别人嘴里就这么轻飘飘死去了,那个逼得父亲年纪轻轻就生华发的人忽然就消散无?影踪了,叫她和母亲多次收入的人忽然就尘归尘、土归土了。一时之间还是有点缥缈,不?晓得讲什么,她装作还在洗脸的样子?,洗了比平时略长片刻的脸,然后掖手?,慢吞吞道:“那确实是大事儿。”
皇帝死了,太?子?不?晓得又怎样呢?识相点讲自己病重,托辞几句,还是干脆大义凛然一点,自尽了事,史书上?至少留个不?算太?狼藉的名声呢?
梁和滟心里忖度着,凭她对梁行?谨的了解,只怕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然而凭他和裴行?阙的关?系,只怕裴行?阙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么她呢?
除了事先逃走的梁韶光,其余人的结局差不?多也要敲定了,她却在这里悬而未决——她到现在都不?觉得裴行?阙是真的喜欢自己,毕竟历数他们?相处的那一年,她对裴行?阙实在说不?得太?好,最后收场也闹得难看,因为看不?出?他喜欢自己的理由,所以难免附加上?许多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