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下巴,蹙紧眉头:“既然他没去过,那他是如何见到四妹妹的?”
拓跋渊焚了香,眼睛盯着铜炉上升起的缕缕似有若无的烟雾,轻声道:“这件事你还同谁说过没有?”
“事关四妹妹名节,我不敢问旁人,只问了问珍珍。”韩楚璧老实道。
拓跋渊点头:“此后就烂在肚子里,不要同任何人提起。便是见到赫连遂也不要问,更不要问四四。”
瞧着他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韩楚璧不禁有些着急。
“赫连遂把四妹妹都挂自家墙上了,你怎么不借着靖王的由头处置了他?!”他十分不理解
天子却站起身来,带着他来到徽音殿前。
太极宫诸宫不比掖庭有繁花盛景,多是虬枝老干衬着青砖皂瓦,却是一派掖庭比不上的恢宏大气。
“朕少年继位,如今已有六年余。除却太后执政的那两年,你当朕这四年都在摸鱼?”
韩楚璧低头拱手说不敢。
天子淡淡一笑,又道:“朕做太子之时,先帝只教给了朕一件事
可以怠政,可以严酷,却不可以让皇权易主。先帝去得早,朕尽失怙恃,举步维艰。便是说与别人听也只会换来一句「如今已是您的天下,再无什么可以担忧」……”
韩楚璧也想这么说,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大魏只有一个皇帝,只要帝国还在,便有数不清的臣子前赴后继而来,如何能保证每个人对朕都是忠心?
朕如今正值盛年,尚且如履薄冰。待朕年岁高些,一旦你们有异心,于朕而言无疑如同雪崩。”
韩楚璧拱手而立,却感觉脊背怎么也挺不起来。
“有的人该死,但不能是现在。”天子缓缓道,“现在的赫连遂朕可以掌控,所以他不能死,朕要靠他钓出身后之人。”
韩楚璧抬头:“赫连遂身后……是谁?”
陆银屏出了隔间,大老远地瞧见拓跋珣正要出去。
“站住!”陆银屏喝道,“你要去哪儿?”
“舅舅去明光殿了。”小呆头鹅急匆匆地向外边走边道,“儿子要去寻他,要将他的绝影求了来……”
明光殿……
陆银屏打了个激灵
慕容太妃死状凄惨,她吓唬小呆头鹅:“你别去,小孩子家家最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了。”
小呆头鹅的意识渐渐觉醒,如今压根就不信她这套,昂首道:“儿是大魏天子之后,百邪不侵!”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陆银屏想追自然能追得上,不过追上去也没什么意思
“您要去哪儿?奴来给您遮阳!”
秋冬被罚了俸,没脸没皮地凑了上来,想着将四小姐伺候舒坦了能从她身上找补找补。
陆银屏自然是知道她的如意算盘,便没拦着。
主仆二人东逛西逛,没人拦着,也没人敢拦着,不知不觉就来了式乾殿。
式乾殿东阁里关着那位即将被流放的靖王殿下,西阁里则是那说不清到底是好还是坏的曲嫔。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陆银屏正想折回去。
然而秋冬却指着远处道:“哎?那位就是靖王殿下?同陛下长得好像!”
模样标致的人,大抵都是一副长相
“兄弟像些也是正常。”陆银屏笑道,却仍是转过身去瞧。
式乾殿东阁的漆金龙凤飞檐之下,一扇窗半开半阖。
一人靠坐在窗边发呆,青衫劲装拢着高大身躯,墨发半遮了略带胡茬的容颜。
这一幕同一年前的那日重叠,狠狠地砸进陆银屏眼中。
傲骨
秋冬驻足片刻,见主子仰颈凝神看着窗边的靖王一动不动。
“您怎的了?”秋冬伸手在她跟前挥了挥,“纵然靖王殿下同陛下再相似,却也是个将要被流放的罪人。您可不能再跟从前似的,光看那一张脸了……”
“秋冬。”陆银屏站在原地,负手而立,“你觉得,陛下待我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让秋冬也懵了一瞬。
“瞧您说的什么话。”秋冬思索一番后迅速地答道,“虽说陛下先头将您劫进宫是有些不对,可后来对您如何,我们都瞧在眼里的。倘若没有先头那一遭,陛下算得上是对您千依百顺,就差将腔子剖出来给您看了……嗳?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陆银屏依旧看着靖王,稍稍歪了歪头,笑道:“没什么……只是……”
只是,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或许会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
陆银屏不顾秋冬阻拦,大步向东阁迈了过去。
“陛下说,您不能靠近东阁!”秋冬见她打算进去,高声提醒道,“您要进去了……奴就不是罚俸这样简单了!奴要掉脑袋了!”
陆银屏没说话,一步一步地、坚定地朝着东阁、朝着靖王的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