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拜一拜?藤原介下了车,在心里咒骂着自己胡思乱想,脚步却带他走进了院门。
一进门,迎面便是个很大的放生池,里面有鱼在游来游去,还有些王八趴在池子里的浮木上晒太阳。池边的石头围栏上,不知是谁喂鱼剩下的小半个霉窝头还放在那,他随手拿起来,碾碎了扔到水里。好多鱼瞬间齐头游了过来,大口大口地抢着吃。
他忽然有个诡异的想法,也不知藤原次郎的魂魄有没有转生,能投生到什么身上。
从远处赶来的几尾大鱼撞动了浮木,有只王八滚了下去。肚皮朝上壳朝下,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才翻过来,接着慢悠悠地划起四肢,又爬向木头。
它不住地用脚去扒浮木,结果木头一滚,原本趴在上面的王八全都被带进了水了,又是一阵扑腾。
他看得更烦了,把手里的窝头渣子全都拍进了水里,转身往庙里走去。
他随着众香客点了几炷香,拜了拜。旁边的人嘴里念念有词,大意是保佑妈妈早日康复。
他想起当年,他曾在日本的寺庙不知求过多少次,妈妈也没见好。心下自嘲,他现在竟能为了藤原次郎,连着两次进了庙。
两只无主的狗在祝祷的男人脚边徘徊了一圈,紧接着吠叫了几声,仿佛也在跟那人说,这样的祈祷,只是痴人做的白日梦。
静隐寺规模不小,在他看来,其实有些气派,起码比日本寺院都要更显高耸和巍峨。庙里的僧人也很多,大和尚,小和尚,各司其职。他站着望了望,进都进来了,再往里走走看吧。
逐一看过好几重的宝殿、佛殿,还有诸多供奉,他开始向寺院深处踱步。不期然竟发现了几棵扶桑花,长在不打眼的一处幽静角落里,满树鲜红,开的正艳。他上次看到这样浓的红色,还是在受审犯人的胸口上。可现在,他连犯人都接触不到了。
这里不像前院那么热闹,香客少,僧侣也少,他也只是偶尔见到几个和尚。这几棵树花开得寂寞又热闹,颇有几分“禅房花木深”的意思。他正抬步向花走去,突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黑影,他连忙闪身躲到树旁。
他定睛一瞧,那黑影竟是一条发了疯的狗,像箭一样射了过去,一口咬住一个正低头走路的小和尚。小和尚躲闪不及,正好被狗撕咬住了小腿。
那小和尚看起来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连惊带疼不住大叫,想跑又扯不过那狗的蛮力。疯狗就像着了魔,任凭头和身子不住地挨小和尚的拳头,偏偏就死死咬住不放。
眼见着小和尚绑腿上渗出了殷红的血,藤原介却站着没动,饶有兴味地看着那越发血腥的撕扯。
千钧一发之际,一处禅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冲了出来,挥起手中的棍子,照着狗头便是几下。那疯狗疼得受不住,惨叫几声,便跑了。
其他和尚闻声也纷纷赶到,一起手忙脚乱地查看小和尚的伤。为首的一个老和尚朝救人的中年男子说了句什么,那男子便又拎着木棍回到了禅房,关上门,再没出来。
小和尚也被大家扶着搀走了,除了地上的血迹,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藤原介却并没有走,他站在树旁的影子里,迅速回味起刚才的那一幕。
从屋里冲出来后,那男子是挥的左手打跑了疯狗。等转身回屋时,又抬右手从太阳穴向后脑勺挠了半个脑袋,还朝扶桑花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知有没有看到他正站在那里。
藤原介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他模拟了刚才一闪而过间,他捕捉到的那右手的形态——
要么那人的小指和无名指,是蜷缩在掌心,才能呈现出那个样子。可谁又会在一转身间,只用三根指头挠头?
要么,就是那只手上……根本没有小指和无名指。一定是经历过什么,才让那两指……断掉了。
呵,好像越来越有趣起来。
他抬脚就往那间禅房走,没两步,便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为首的老和尚抬手朝他施了个礼,沉声道,“施主,这是我们休息的地方,礼佛请到前堂。”
藤原介停住脚步,向几个和尚微微点头,又转眼确认了那间禅房的位置,迅速转身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