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后来谁都没有反悔,只是走着走着,大家都迷失了方向。
相框之下,还有两套装订整齐的公证文件。荀斯桓拿起其中一套,小心翻开封面,公证的内容是一份协议。
指尖落在协议最开头的几行文字上,荀斯桓一字一字地抚摸过去,在心中默读——
“《意定监护协议》,委托人、被监护人:许云渺。被委托人、意定监护人:荀斯桓。”[2]
另一份也是一样内容,不过是二人角色对调。
“荀斯桓,你想清楚了?签了这个协议,以后你要是进了icu,我可是能处置你的小金库的。”
“许云渺,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哇,你真有小金库啊!”
荀斯桓还记得他们去做公证的那天,两个人都穿了最正式的西装。
公证的全程,许云渺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跳跃的星星,可待出了公证处,许云渺却红了眼尾。
“怎么了?刚公证完就后悔了?”
“没有。”许云渺瓮声瓮气说话时真的让人很想欺负,“从今天起,我们的关系有法律约束力了。”
那是,那时的他们,同为法律人的他们,能想到的最极致的浪漫,最虔诚的誓言。
“渺渺。”荀斯桓张口,发出沙哑的气音,那么轻,那么低,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渺渺,我好想你。”
他怀念那个很少对他说重话、永远支持他、理解他、包容他一切棱角芒刺的许云渺,却也是他自己先推远了那样的许云渺。
他想,他错了。
失落的记忆,原本就是他们的一部分,正是因为有过那些过往,才有了后来的他们,原来,不是说重新来过便可以重新来过。
他可以对许云渺情深似海,却没有资格要求许云渺也和他爱得一样深。
可对过去的一切缄口不言,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缘何此刻又去责怪许云渺对他不够深情?
他应该对自己失望才对。
爱本来就不该去追求什么“等价交换”,他凭什么要求他对许云渺的爱和付出一定要有回报呢?许云渺可从来没计较过。
若真计较回报,那明明是他欠许云渺更多,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1] 民事伴侣关系证明。
[2] 意定监护的直观效果是,如果被监护人丧失了民事行为能力(比如变植物人了),意定监护人有权为被监护人的利益而代表他行事。
高冷的他
在荀斯桓心底深处藏着一个秘密,他觉得,甚至连失忆前的许云渺都不知道——他时常觉得自己配不上许云渺。
即便他现在事业有成,身家近亿,在法律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这种自我怀疑从未彻底被打消过。
要说为什么,也许因为在他看来,许云渺是近乎完美的,屏除相貌、学识、家世等一切外在条件和修饰,亦是如此。
因为,许云渺拥有他永远学不会也养不成的最富足、自在、深刻且善良的灵魂。
第一次听到“许云渺”这个自带仙气的名字是在大一开学前的军训。
那会儿家里人人逼迫他读商科,未来好做他兄长的左膀右臂,荀斯桓赌着气,瞒着所有人填报了h大的法学院。
虽然他因此牺牲了高出分数线好大一截的高考分,也因此挨了两顿打,但看全家人因他的叛逆而不爽,荀斯桓就觉得很爽。
因此,他走在h大校园里时总不自觉地趾高气扬,心里的潜台词是,和你们这些小菜鸡不同,我可是纡尊降贵来这儿的。
事实也是如此,荀斯桓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聪明且会社交,自带公子哥儿贵气,还没开学就是新生里的风云人物了。
h大是所综合大学,理工科更强,法学院又是本就势弱的社会科学类里的小众专业,偌大的学校,才勉强凑齐两个班。
军训时两个班队列挨着,成天碰面,时不时还要联谊斗歌,军训不久,荀斯桓已凭借过人的社交能力认识了两个班的八成人。
和所有法学院一样,h大的法学院也是以女孩儿为主力,男孩儿是稀缺资源。
按前辈们的说法,若是在h大法学院读四年书,毕业时还没谈过一场恋爱,只能说明你是真的不太行。
也因为这潜规则,饶是烈日把愣头青们晒得冒了烟,也没男生愿意趁休息去树荫下躲着,都怕在女同学跟前失了男子气概。
有一个人不一样,一个瘦高苍白的男孩,神情时常比荀斯桓更孤傲,全然不在意大家怪异的目光,一找到机会就往树下躲,简直比女生们更怕太阳。
那时,荀斯桓还不知道这个白得发光的男孩儿叫许云渺,只不太礼貌地随大流,和别的男生一样私下叫他“小白脸”。
“荀哥,中午一起去食堂?”
“好。”荀斯桓心不在焉回答,甚至没注意是谁在和他说话,只怪小白脸白得太亮了,很难不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