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总捕令,杨狱转身离去。
他当然知道失了饷银、丹药的六扇门必会有着隐患,可青州六扇门捕头记录在册的就有数万之多。
这样大的窟窿,他哪里填的上?
颜三响握着总捕令怔了半晌,方才向着他的背影躬身:“大人仁义!”
……
……
道城。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城中的老树长出新芽,远山也有了绿意。
晃晃悠悠的竹辇上,张灵峰托着胖脸,侍女喂食新鲜瓜果,身后,则是几个神色冷峻的护卫。
“十七日前,断启龙与林道人第二次交手,断启龙再次不敌,飞鹰箭队折损三人,林道人退往深山老林……
十一日前,两人第三次交手,断启龙咳血而退,齐六一重伤败退,林道人再度退走,已至木林府……
四日前,龙渊卫山字营统领‘于方舟’、火字营统领‘南山霸’援手断启龙,三人合战,断启龙再次受伤,林道人再次退走……”
“长留山矿洞早已塌陷,尉迟兴不知去向,可能潜逃……”
“大小姐……”
……
“行了。”
张灵峰伸了个懒腰,下了车辇,眼前,是一座小山,寸土寸金的道城中,有且只有一座山。
那就是万象山。
其中居住着万象山人,王牧之。
“尔等在外等候。”
斥退了想要跟着的护卫,张灵峰甩动着粗大的手脚,踏入万象山中。
万象山并不高,其中也甚房屋,只在山下,一眼清泉旁边,有着那么一排竹屋,住着王乡山人王牧之与其弟子。
这时节,山中已有绿意,清泉之畔,一中年人正襟危坐于谯石之上,似在冥想,又似在吞吐城中人气。
“王兄好雅致。”
张灵峰微微一笑,递上卷宗。
王牧之不是个风采卓绝的人,相反,他其貌不扬,脸上还有着斑点,不似文武兼修的龙渊道第一大宗师。
反像是个山中樵夫。
王牧之遥望远天,怔怔不语,也没去接那卷宗。
张灵峰也不恼,为其诵读卷宗上的情报:“六扇门齐六一,月余前出城,至今未归……”
“锦衣卫指挥使王符临,月余前出城,至今未归……”
“龙渊卫‘山’‘火’二营出城,至今也未归……”
呼!
王牧之请吐浊气,眼角似有泪水淌落:“老师,他真的要走了。”
“王兄何故流泪?”
张灵峰微有不解。
“进了沙子。”
王牧之擦去眼角泪水。
“……”
张灵峰沉默了一瞬,姑且信了。
“世子来意,王某已知,只是,我曾答允老师,他在一日,我便不出此山,故而,只能予你此物……”
王牧之弹出一枚灰扑扑的铁丸:“至于你要做什么……”
“我啊,只想让那老头子看一看……”
接过那铁丸,张灵峰的脸上闪过一丝病态的微笑:“我这把贱骨头,是不是穿得起他那一身蟒袍!”
龙渊城中,母慈子孝
“呜—”
笛声悠扬,似与微风契合,淡淡的忧虑于万象山中回荡。
余景自竹屋中走出,托盘上放着刚温好的黄酒,静静的走到老师身前,他望了一眼二世子远去的背影,心下摇头,却也不言。
聆听着笛声,心中涌起了淡淡的酸涩。
恍惚间,眼前的山风中似有云雾聚集,好似能看到一间书院,顽童左顾右盼,威严的夫子手持戒尺,轻拍手心。
他知道,这是笛声中蕴含着老师不自觉流溢而出的意志影响了他,那流转模糊的景象,是老师此时心中所想。
那教书的夫子,就是老师的老师。
大儒,徐文纪。
“坪山城里只有七间私塾,其中只有两家对外开放,可想要去旁听,耗费银钱也非是一般家庭负担的起的,什么穷文富武,那是大人们的说法,大多数人,什么都学不起……”
不知是何,王牧之放下了短笛,回忆着,自语着:“好在,我也不甚爱学,每日里与玩伴们玩闹也很快活,直到那一天,有个书生来做捕头……”
余景默默的听着,他知道老师只是需要倾诉,不需要任何人搭话。
“到底是个书生,做了捕头,还每日读书,初时,他在闹市里一人读,后来啊,就引导着其他人得空与他一起读。
小伙伴们也被吸引,当然,主要是他时不时搭一些窝头什么的,那时候都穷,多一口窝头,那也是挺乐意。
不过我当时不喜欢,还和他斗智斗勇了好些次……”
王牧之有着笑意,眼底也有着怀念:“那时节,当然不比现在过得好,但每每午夜梦回,就总想着,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