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
就在李闯都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喊声,他的精神一振,四顾望去,果然看到了前方的炊烟。
“救人!”
李闯扛起一袋干粮,催马狂飙,可越是靠近,他心中越生出不安,隐隐间,他闻到了香味。
这是,肉香味!
呼!
他猛然勒马。
那是一个被拆了大半房屋的小村庄,仅余零星几间房屋完好。
炊烟生起初,蹲坐着蓬头垢面的饥民,篝火之上,挂着的,分明是一条大腿!
咚!
好似挨了重重一锤,李闯晃了一晃,竟跌下马来。
他死死的握住长刀,却又颓然坐倒,重重的捶打着地面,双眼发红,泪水横流:“贼老天!你不让人活了!”
岁大饥,人相食!
百里无鸡鸣,千里无人烟。
曾经只是听闻过的惨状成为现实,其震撼之强烈,是无以复加的。
一支支来自于四面八方的运粮队,走在空旷荒芜的野地里,皆是心神震撼,无论原本如何,都犹如被抽走了精气神般,变得沉默寡言。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人类亦如是。
没有人能够看到同胞的惨状而无动于衷,尤其是运粮的民夫、衙役、士兵,望见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幕,无不思及自身。
天灾人祸面前,他们不过侥幸未曾生在德阳府而已,可这样的灾难若是落在他们的头上,也不会有任何不一样。
无力、沮丧、难过、悲哀、惶恐……
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席卷而下,让李闯几乎无法呼吸。
李闯如是,其他人也如是。
整座德阳府,好似化作了一方死寂的炼狱。
赈灾,尤其变得困难。
荒凉破败的大地上,没人知道饥民在哪里,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活着。
一支支运粮队从德林府、顺德府、木林府等等地方而来,犹如一支支孤雁向着四面八方散去,寻找着饥民、寻找着人烟。
也在汇总着德阳府的灾情与伤亡。
任何情报都是基于人才能够得到汇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哪怕是锦衣卫、六扇门的精锐武者,也觉无计可施。
往日里,他们需要情报,只需要寻找到各地驻扎的据点就可得到想要的,至不济,也可在其他人口中搜集。
然而,在这样近乎千里无人烟的荒芜之地,往日的手段没有了用处,只能以最为原始的手段去搜集。
一寸寸的搜查、走访。
一处山脚背阴处,支起偌大的粥棚,炊烟伴随着粥米的香气扩散着,更远处,大量的民夫、衙役、兵士在修建临时居所。
徐文纪木然的走在荒芜之中,望着粥棚之外,乌泱泱一片,几已无人性的饥民,眼角酸涩,却已流不出泪水来了。
“我记得,三十七年前,我奉诏入京,曾路过德阳府。那时的德阳府,千川奔流,良田万万顷,虽仍有人吃不饱、穿不暖,可已算是青州难得的善地了……”
徐文纪喃喃自语,似乎说于丘斩鱼听,似是自语,又或者说给万万里之外,高居庙堂的衮衮诸公。
“当年的德阳府,于青州诸府可列前三,沃土万万顷,人口千万,钱粮甚足……”
望着身侧越发苍老佝偻的老人,丘斩鱼的声音有些沙哑,心中酸涩难受。
哪怕是见多了严酷的锦衣卫,在入德阳府后,也有不少人无法忍受,狂吼大叫,犹如疯癫。
诸水环绕,千川孕育,千万人居住的青州明珠,如今变成如此模样,又有谁人能够无动于衷?
或许在多年以后,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一切,只会是冰冷冷的‘岁大饥,人相食。’六字,但此时,却仍是千万人的哀嚎。
看着粥棚外看似极多,可远比想象中少太多的灾民,两人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尤其是丘斩鱼,直到来到德阳府之前,他始终还不相信德阳府的灾情会眼中到数十上百万人溃逃。
“这是天灾,也是人祸。”
丘斩鱼的脸色铁青,几欲杀人:“又是怜生教吗?!”
德阳府的灾情,不是一朝一夕,而是长达两年多。
可如此漫长的时间,无论德阳府的官吏、六扇门的捕快,亦或者是锦衣卫的暗子,居然都没有传出只言片语。
能有如此手段的,除了怜生教,青州绝无第二家可想。
徐文纪没说话,快走了几步,行至一匹刚至的快马之前,马上的骑士勒马越下,其怀中抱着一个瘦弱的盲童。
这是他入德阳府以来,所见的第一个孩子。
“大人,这孩童是卑职在不远处的山洞里发现的……”
那骑士还要说什么,徐文纪已俯下身,将怀中的饼子递给孩童,轻抚他皮包骨头的身子,问道:“你怎么在山洞里?”
“……我爹,我爹带我去的,他,他说外面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