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辈子。”
她一下子说到邹楠粤心坎上。
关于四岁那年妈妈差点离开的事情,其实她还记得。那会儿小,什么都不懂,奶奶恐吓她“你妈妈不要你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你快去她面前哭,不准她走”,她果然被唬住,害怕得不得了,拉着妈妈求她不要离开。
印象中,小时候有几年,妈妈也反复提过“都是为了你我才没有和你爸爸离婚”,所以当邹楠粤长大一些,她能够体会妈妈的不易后,每一次都坚定地站在妈妈那一边。
虽然她也爱爸爸,即使他这个人不少毛病,邹楠粤尽量理解他处于落后的社会背景中长大。不过,她更希望妈妈活得开心,忍耐的过程多么痛苦,而这个过程不是一天、一星期、一个月、一年,而是漫长的几十年。经营不幸福的婚姻就像做一份不喜欢的工作,她只要代入一下自己,就倍感窒息。
“反正我绝对做不到我们的妈妈们那样伟大。”何家家抛出观点,“其实一个家庭里,妈妈才是核心,以前我们班上有两个单亲家庭的同学,跟着妈妈生活的那个同学每天都穿得干干净净,学习成绩也挺好的,但是跟着爸爸的那个同学完全没人管他,一堆坏毛病,大家都不爱跟他玩……”
邹楠粤触动,她忽然想到清明节那晚和妈妈聊了一会儿,妈妈提到金融危机那年,爸爸一个人在外工作,过年回家一分钱也不剩。何家家的理解太深刻,如果妈妈一早就狠下心与爸爸离婚,也许无人督促,爸爸根本完成不了他作为爸爸的职责,自己肯定过得特别惨。似乎男人没有老婆在旁边耳提面命地管着,就特别没有责任心,老家镇上有个姐姐的妈妈悄悄离开,她爸爸在外花天酒地,导致那个姐姐只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小小年纪就进厂上班。
想到这里,邹楠粤心里酸酸的,有时候妈妈不经意提的“都是为了你”刺耳,但无论如何,这是事实,如果没有她这么多年的牺牲,她哪能顺利完成大学学业。
何家家坐在邹楠粤对面,她说着话,忽然发现邹楠粤变得伤心,赶忙问:“你怎么了?”
梁和岑与喻柏林的目光齐齐投向她。
被三双眼睛盯着,他们流露出关切意图,这会儿风大,如果邹楠粤说眼睛进沙子了,理由并不蹩脚,但她决定敞开自己:“我想到了我妈妈,家家说得对。我们的妈妈,在妈妈这个岗位上做得太敬业了,我以后肯定无法超过她。”
何家家说:“现在结婚率生育率这么低,就是因为大多数男人在家庭中当了巨婴。”她诚恳地向在场两位男士发出疑问,“为什么很多男生从小亲眼看着妈妈比爸爸付出更多,却不能理解女性的辛苦,长大后表现得和爸爸如出一辙呢?”
喻柏林撇清关系:“我可不是这样的啊,我坚决把伴侣放在第一位,要知道一个家里,老婆开心全家开心。”
梁和岑笑了,心说真够油嘴滑舌的,他想了想:“有研究表明男性在个人痛苦维度上的共情能力不如女性,女儿作为女性比较容易理解妈妈的处境,但是儿子从小习惯了妈妈的付出,受益方不太能体会到其中的难处。”
何家家满意他的答案:“客观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邹楠粤也滋生出一点表达欲,她说:“当妈妈太难了。如果全职,服务家庭被看得一文不值,处在弱势地位。然而更多的妈妈,既要出门工作赚钱,又要兼顾家务杂事。”她问他们,“以前开家长会时,你观察过同学的妈妈吗?”
梁和岑和喻柏林的表情明显透露出他们没有。
何家家说:“我记得我们班有两个同学的妈妈超级年轻超级漂亮。”
“我们班上也有。那时候我想,我的妈妈和同学的妈妈应该年龄差不多,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也很漂亮,为什么偏偏是她被生活摧残呢?我的妈妈好像比同学的妈妈都要过得辛苦一些。”邹楠粤说。
外婆家里有一些妈妈年轻时的照片,邹楠粤以前翻过,那时候的妈妈真的很亮眼,衣裙穿得鲜艳,脸上笑容灿烂。她和爸爸结婚后就再也没有拍过照片,不再穿裙子,不再穿高跟鞋,不再打扮自己,一件衣服可以穿许多年。她脑子里忽然钻出一件小事,有年春节妈妈难得去理发店烫了一头卷发,爸爸却说“老都老了,还去学小姑娘烫头发,一点都不适合你,不好看”,当时邹楠粤听到心里很不舒服,她立即批评爸爸过分。但想来在他们漫长的婚姻期间,就是因为丈夫一句又一句的否定,让妈妈褪去鲜活色彩,变得灰扑扑的。
梁和岑提议:“不如等会儿我们去给妈妈买件礼物吧。”
喻柏林点点头:“我很羞愧,我平时都没好好看一下我妈,我连她有没有长白头发都不知道。”
何家家活跃气氛:“我妈很早就长白头发了,所以她经常染发。今天妈妈突然收到礼物,一定非常惊喜。”
他们的妈妈是什么反应不清楚,阮贤云肯定惊讶,因为从前只有母亲节、生日、春节,邹楠粤才送礼物给她。
何家家问:“咱们给妈妈买什么礼物呀?”
喻柏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