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她从来不会理所当然认为爸妈的就是自己的,没接这话:“妈妈,你以后过得潇洒一点吧,多打扮自己,出去旅游旅游,只要你定期体检,身体健康不生病,我就没有什么压力。”
“我挺健康的,没什么毛病。你要是有时间带我出去旅游,我倒是愿意,但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打扮什么?都没人看了。”
“打扮给自己看。”
“自己看自己照镜子就得了。”
“……”邹楠粤张张口,又放弃,算了,她别说话了。
学校很大,逛到图书馆,邹楠粤带着阮贤云原路出去,她订了一个标间,分别洗漱后,一人躺一张床。
邹楠粤本想订两个单人间,但她知道以她妈节约的美德,一定会说太浪费钱,一晚而已,一间房挤挤就睡了。可要一整夜与阮贤云共处一室,邹楠粤的确不太自在,她感到自己必须找点话题聊:“我记得外公说过,如果他早生几年,他也有机会上大学。”
“你外公时运不济,1966 年学校停课后,有个赤脚医生想收他当徒弟,他是大队唯一的高中生,队里安排他去学校当老师,哪想到他拒绝了赤脚医生,转头老师的岗位被另一个家里有点钱的人抢走,所以你外公才做了一辈子农民。”
其实外公这段往事,邹楠粤听过更详细的版本,她知道学校没有停课之前,外公的读书生涯非常艰苦,但也非常丰富。艰苦是因为贫农出身,交学费后家里没有余钱,每天早晨只得步行三个小时去上课,饿肚子更是常有的事。丰富的是学校时常公费组织交流活动,有点类似于现在的交换生,他们乘几天几夜的轮渡到另一座城市参观另一所学校,最后一次返回路上全面停课,他的读书生涯就此结束。虽然后来恢复高考,但是荒废许多年光阴,又被生活重担压着,他这辈子的命运就这么残忍地改变。
她心中叹息,并设想:“如果当时没有人抢走外公的老师名额,外公当了老师,妈妈你的命运会和现在很不一样吧?”
“那是当然。”阮贤云点头,当年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她只上完中学。
邹楠粤说:“也许你也有机会上大学,就不会遇见爸爸了,不认识他,你就不会和他结婚。”
隔了两秒,阮贤云道:“如果不遇见你爸爸,就不会有你了。”
“其实只要你能过得幸福,没有我又怎样呢?无所谓。”邹楠粤想也不想,“我反而希望你不要遇见爸爸,不要嫁给他。”
阮贤云再次沉默,这次隔了两分钟,她才开口:“粤粤,你爸爸出事,你在怪我吗?因为我和他闹离婚,害他分心。”
邹楠粤立即转头看她:“和你没有关系。”停了停,她告诉她,“爸爸答应和你离婚之前,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那天是个工作日,她下班回到租房后还没开始做晚饭,二月难得有一场绚丽晚霞,吹着风,楼下层层叠叠的树叶如波浪般起伏,邹楠粤趴在阳台栏杆上刷社交平台,惬意地享受工作结束后属于自己的独处时间。忽然屏幕上跳出爸爸来电,顿时将好心情驱散,她犹豫了一会才接通。
自从她工作以来,爸爸总爱妈妈不在场时给她打电话,向她埋怨妈妈打牌,或者催她谈恋爱。邹楠粤并不耐烦听这些,麻将只是妈妈的一项业余爱好,妈妈有赚钱的能力,而且输赢不过两三百而已,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至于谈恋爱,她总不可能为了结婚而随随便便找个男朋友。
这次爸爸的开头依然是“你妈又去打牌了”,邹楠粤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刻她的坏情绪一下子爆发,她没好气:“妈妈爱打牌就打牌,她自己挣钱自己花,你凭什么干涉人家?”
大概她说得太不客气了,爸爸在电话的另一端陷入缄默,邹楠粤心里想,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他只要不说话,妈妈就拿他毫无办法。
邹楠粤感到深深的无力,她发自肺腑地问他:“爸爸,你觉得妈妈嫁给你幸福吗?”不待他回答,她继续说,“你俩哪年过年不闹离婚?我从小到大,就没过上一个真正快乐的春节。”
爸爸当时应该是要解释什么的,但是邹楠粤没有给他机会,她一口气将心里话全部发泄出来。
“我觉得妈妈和你结婚,她过得很辛苦。你一点都不心疼她,没给她买过一份礼物,哪怕是一束花,她买新衣服,她烫了头发,你不会夸她好看,反而不满她花了钱。在家里你没有做过一次饭,洗过一次碗,拖过一次地。妈妈和你在一起生活真的好累,她现在想松口气,你让她喘口气吧。”
她记得最后爸爸问她:“那,我和你妈离婚,你跟谁?”
邹楠粤也清楚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她说:“我谁也不跟,我这么大了,已经过了必须依靠谁才能生活的年龄。”
多给自己一点耐心
邹文栋出事后,邹楠粤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懊悔之中,她恨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那天上午爸爸真的心神不宁,她那些指责他的话才是罪魁祸首。
她不是个好女儿。
如果妈妈能够改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