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王表情一点点僵住。
晏姝这番话情绪虽淡,并无多少疾言厉色,然而宛若君王对臣子、长辈对晚辈的训斥之意却不容忽视。
凤王长这么大,除了他的父皇跟母后,还真没有人以这般教训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尤其当着凤清河和布政使的面,几乎使他下不来台。
“既然崔大人把女儿带来了,本宫先见见也无妨。”晏姝淡道,像是没有注意到凤王的表情变化,“明日一早让她进宫吧。”
“是。”崔元韬低头领命,“多谢皇后陛下。”
他们谈话时间并不长,半个时辰之后,南歌回复说午膳已备好。
晏姝命人去把丞相、武王、景王和成王都叫了过来,宫人开始传膳。
“皇上龙体已康愈,是不是应该把皇上也请过来?”凤王平静地开口,故意提醒晏姝谁才是江山之主,“凤家主和崔大人千里迢迢押送银子抵京,理该当面拜见皇上,否则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晏姝不吃他这一套:“皇上早朝上精神不济,这会儿刚歇下。”
凤王眯眼,刚歇下?
他去相州之前,皇上就已经开始静养,算算日子,已经养了一个多月。
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到现在还精神不济?
凤王压下心中思绪,不动声色地跟凤清河对视一眼。
不大一会儿,丞相和几位王爷相继而来,拜见皇后,除了丞相大人真心行了君臣礼仪之外,其他几人见礼时多少有点敷衍。
不过晏姝并不在意。
礼节问题从来无关痛痒,因为一旦发生了关乎痛痒之事,纵使他们悔断肝肠,把双腿跪断也无济于事。
“人来齐了就落座吧。”晏姝开口,“陈屹然这个功臣正携户部官员把税银清点入库,暂时没空过来,否则本宫最该设宴招待的人是他才对。”
此言一出,席间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凤王和凤清河两人表情皆有些难看,因为他们心里清楚,陈屹然的功劳全都建立在凤家损失的银子上。
凤家配合还钱,他就是功臣。
凤家若一直拖延不还,陈屹然就是失职。
横竖跟他自己的能力没有半文钱关系。
而凤家之所以愿意筹集这笔银子,完全是因为晏姝的霸道强势和冷酷无情。
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才是凤家还钱的主因,但陈屹然刚回来,就以办差有功被提拔为户部尚书——晏姝想在朝中培养她自己的人脉,未免太过明目张胆。
“凤家少主亲自送来四百万两白银,虽解一时之急,但国库空虚问题依然未能彻底得到解决。”晏姝坐在主位上,看着左右两旁的亲王大臣,“本宫八月千秋宴,诸位不必费心给本宫准备什么贺礼,只要通知谢家、程家和华家把欠朝廷的银子还上就行,若他们还要找借口继续拖延,别怪本宫不念旧情,使出非常手段。”
这句话一出,武王、景王和成王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武王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御膳珍馐:“我说皇后陛下今日怎么会纡尊降贵将请我们过来用膳?原来今天是摆了场鸿门宴。”
“武王此言差矣。”南丞相抬眸看着他,“世家拖欠税款本就是他们理亏在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他们欠的数额巨大,严重影响了国库运转,我们该庆幸西楚眼下战事已停,否则若因为国库空虚而导致边关江山粮草供应不足,甚至致使战事受到影响,所有拖欠税款的事假皆是罪人,按律令都该抄家灭族,谢罪天下!”
丞相大人一向斯文儒雅,不轻易发脾气,然而说话的语气稍微一重,多年掌中枢大权的威严瞬间就显露了出来,只震得在场之人齐齐一凛。
武王被堵得顿时哑口无言。
晏姝没再说什么,专心致志地用膳,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担心膳食中有毒,应付得小心翼翼。
一顿宫宴吃得暗潮汹涌,各怀鬼胎,空气中仿佛流窜着让人不安的锋锐之气。
半吊子神棍
宫宴结束之后,晏姝以累了为由先回凤仪宫休息。
凤清河和崔大人还要就着剩下来的欠款事宜跟户部商议交接,凤王自动陪其左右。
走出勤政殿之后,景王神色不虞,隐隐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有凤家开了这个口子,谢家、程家和华家还敢借口拖延吗?真是个阴险狡诈的女人!”
武王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成王目送着前方凤家少主高挑的身影,语气淡淡:“凤家妥协的原因是什么?”
“晏姝之前下旨召凤家幼子进宫做太子伴读一事,你忘了?”景王冷冷皱眉,“你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过问朝政,怎么?也想着跟她妥协?”
“妥协?”成王眉眼泛起邪冷笑意,“本王看起来就那么没骨气?”
丢下这句话,他似乎连解释都没有,径自快步而去,显然不打算跟景王和武王继续闲聊。
景王眉头一皱:“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