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遥闭眼犹豫片刻,终于有些迷糊地拍了拍被褥,对座位上的人道。
“这被子很软……你要一起过来睡吗?”
要一起过来睡吗……
青年站在原地,静静望着被褥里的少年,身后黑影浮动。
半晌,有团黑影忽然蔓延出来,靠近到少年的枕边,迟疑地转了一圈,之后又迅速收了回去。
像是注意到对方的靠近,柳遥下意识伸出手,直接扯住了青年的衣摆。
含含糊糊开口,“饿不饿,快到晚上了吧,先睡一会儿,等下给你热炖菜,舅母做的,可好……”
呼,来不及说完话,柳遥很快沉入了梦乡,嘴角含着笑,仿佛睡梦里也能闻到炖菜的香气。
青年试着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发现挣脱不开,只能躺在了柳遥的身边,也跟着阖上了双眼。
等柳遥再醒来时窗外天已经有些暗了,看着枕边姣好的面容,柳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睡前都做了什么,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青年似乎睡得并不沉,醒来后也不说话,只安静盯着他看。
被对方深黑的眼眸紧盯着,柳遥顿时脸红得更加厉害,连忙松开对方的衣摆。
“对不起,我我我不是……”
因为经常在城里做小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柳遥对于自己小哥儿的身份其实并不十分在意。
然而眼前的青年却明显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自己莫名其妙就拉着人睡了一觉,柳遥总有种是不是占了对方便宜的错觉。
“不是要热炖菜吗?”青年微微抬眼,疑惑问。
“对对,”柳遥迅速从被褥里爬出来,手忙脚乱地理好衣裳,顺势转移了话题,“是早上舅母给我拿的,盛在大碗里了,放了好多土豆和萝卜,热了之后可以和昨晚的葱饼一起吃。”
柳遥过去最喜欢吃的就是舅母做的炖菜,味道足,舍得放料,再加上舅母疼他,每次都要将最大的那块肉盛到他的碗里。
土豆,几片腊肉,加上各种新鲜的时蔬,配着葱饼满满吃一大碗下去,真是什么烦恼都没了。
点上柴火,架好铁锅,浓浓的炖菜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柳遥脸上的热度终于退下去了一些,见青年正坐在座椅上发呆,笑了下开口道。
“对了,之前一直忘了说,我叫柳遥,柳树的柳,遥遥相对的遥,你叫什么名字……啊,不过没关系,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也可以不说。但最好能给我一个称呼,不然总哎来哎去的多不方便。”
其实关于名字的事情柳遥之前就想问了,只是青年话不多,外表也比旁人看起来冷淡,他总担心问这样的问题会不会惹得对方厌烦。
不过如今两人都已经相处过一日了,只是说下名字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房间一片寂静。
就在柳遥忍不住开始后悔的时候,青年垂眸沉默半晌,忽然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牌子,递到了柳遥的面前。
“嗯?”柳遥放下手里的锅盖,接过之后才发现似乎是块铁制的铭牌,上面沾着不少血迹,大部分文字都已经模糊了,只隐约能从右下角处分辨出三个小字——「殷月离」。
“殷月离?”柳遥勉强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这最前面的字应该是念殷吧。”
柳遥的外祖父是商人,曾经教过柳遥简单的读写和算术,可惜因为生病过世的早,以至于柳遥对于各种文字词句只能说粗略认得。
月离……月离于毕,俾滂沱矣。
柳遥拿着铭牌看了许久,也没想起来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含义。
柳遥又看了眼那三个小字,之后将铭牌递还给对方,笑着道,“那往后我就唤你月离吧,你的话,可以叫我……”
柳遥原本想说可以叫我小柳,张口前却忽然顿了一下。
柳遥的阿爹是入赘到柳家的,自然而然,柳遥出生后也就跟了母亲的姓氏。
虽然村里人大多都用「小柳」来称呼他。
但阿爹和后娘平日唤他「小柳」,更多的还是一种疏远和排斥。
不知什么缘故,柳遥莫名不想让眼前的青年也用这样的名字来称呼自己。
“遥遥。”殷月离没有太多表情,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几乎没有任何起伏。
柳树的柳,遥遥相对的遥。
柳遥面上一红,连忙低下头去,“行,那,那就遥遥吧。”
“嘿,”柳遥将铁锅从柴火上取下来,用手揉了揉脸颊,心跳忍不住有些加快,“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唤过我呢。”
九桥村,河岸下游的一间院子里,崔临慌慌张张地关上院门,站在原地半晌才终于平复了呼吸。
“怎么样,你到山上瞧见小柳没有?”妻子舒乔见他回来了,连忙放下手里东西迎了出来。
崔临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说不上困惑还是恐惧。
“你倒是说话啊,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小柳不肯听你的话,还和你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