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在向他道歉。

作为极端的内敛主义者，布鲁斯·韦恩很少坦诚情绪与表达歉意，他并不擅长表达内心，甚至可以说——糟糕透顶。

在九年前失去彼得兔的那天，布鲁斯一度陷入崩溃和自我怀疑。

——不杀主义真的是正确的道路吗？

……如果他早一点私自处刑小丑，詹姆斯是不是就能避免死亡了？

小丑消失了，布鲁斯却对罪犯们越加严苛，哥谭人畏缩在蝙蝠灯的阴影之下——蝙蝠侠下手越来越重。

甚至在某次面对几名毒贩时，他的动作失控，清醒过来后双拳已经沾满鲜血。

——布鲁斯只不过是又一次想起了詹姆斯颤抖的指尖和手臂上的针眼。

他差点越过了那条线。

在那场令彼得兔死亡的直播里，小丑不仅扯下了詹姆斯作为义警的面具，也将他的伤痛展现在了全哥谭人面前。

——詹姆斯双臂的针孔与倔强的眼神几乎令布鲁斯的理智完全燃烧。

小丑——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但他做到了。

布鲁斯失去了那名朝气蓬勃的青年，他心中代表正义的锚点被晃动，他在走向悬崖。

直到他收养了同样失去双亲的格雷森。

蝙蝠侠再一次拥有了助手，与其说是韦恩收养罗宾，不如说是无助痛苦的罗宾们挽救了濒临崩溃的布鲁斯。

布鲁斯不只一次透过罗宾们的品质看到了詹姆斯的灵魂。

但他不再对任何事物抱有期待——因为彼得兔已经死了。

这也导致了六年后他对堪萨斯的克拉克和詹姆斯充满了警惕和敌意。这不怪布鲁斯，他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他使詹姆斯不得不独自面对黑暗君主。

在那一天，独自回到地球的克拉克抱着一条饱蘸鲜血的披肩，人间之神沉默的态度已经代表了一切——詹姆斯为此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鲜血，他又一次献出了生命，是布鲁斯·韦恩造成了不可预估的错误。

在这一刻，布鲁斯在为曾经的失控道歉。

是他伤害了詹姆斯。

他甚至后悔的咬紧了后牙槽，短暂的陷入了矛盾与痛苦之中。

可心中只有愧疚的詹姆斯什么都不明白，他只能看见布鲁斯脸上绷紧的咬肌。

詹姆斯微微低着脑袋，惭愧温顺的表情仿佛是再被布鲁斯打一顿也行。

……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他为什么……认为我会这么做？

布鲁斯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觉得这一幕太过讽刺。

……

“嘿，你在做什么，韦恩？”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的拐角处传了过来。

——是托尼·斯塔克。

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为了透口气才走到二楼的的托尼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布鲁斯·韦恩。

他一脸疑忌的看着他们，微微皱起了眉。

布鲁斯正抓着詹姆斯的衣领，托尼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的社交动作。

詹姆斯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仪态和谈吐都很不错，一看就是某个家族企业的准继承人。

他们的气质完全不同，詹姆斯不像是会和布鲁斯·韦恩这类花花公子扯上关系的那种人。

“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吗？”

托尼走了过来，用毫无歉意的语调说着抱歉的话，目光冷冷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布鲁斯。

勾着嘴角，他用一种嗤笑的语气念出了布鲁斯的名字，“韦恩先生？”

托尼双手抱胸盯着布鲁斯，表情有些严肃。

“放开这个年轻人，他惹到你了吗？”

——他怕韦恩总裁在宴会上打人。

“……行行好吧，别欺负人了。”

托尼对韦恩集团的总裁没什么好印象，因此挡在了詹姆斯的面前。

布鲁斯没有说话。

这个晚上，行为奇怪的韦恩总裁只是侧身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

“欢迎回家。”

然后他对面前的托尼·斯塔克露出了虚假的笑容，疏离地吐出了一句“失陪”，与托尼擦肩而过离开了。

“……嘿，那个哥谭纨绔没对你怎么样吧？”

站在詹姆斯的面前，托尼棕褐色的眼睛仔细检查着他的脸庞，试图看到伤口或是乌青之类的可以指控韦恩的证据。

“他在骚扰你吗？”

他表情严肃的询问着詹姆斯。

“不……我没事。”

詹姆斯眨了眨眼，望向了托尼这张熟悉的脸。

托尼的目光善意而专注，就像他第一次认识自己时那样。

詹姆斯一时间有些哑然失笑。

他知道自己的面容对于此刻的托尼而言是陌生的。

“谢谢您……斯塔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