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女让蓝色巨狼趴在膝盖上,她低垂着头,长长的金色发丝纠缠着狼胸口的毛发,和他轻声细语,亲密无间地对话,她甚少看着如此平静温和,褪去了暴怒、冷酷、威严,只余下全然的信任。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裴望绝对不会相信,宴光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因此,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一步都不能往前。
他的动作很轻,但他确信宴光听得到声音,或者弗雷德里克能发现来访者,但是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朝这边投来视线,似乎全然不在意。
他们彼此依偎私语,如多年培养出的恩爱青梅竹马。
裴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他坐到床前,一动不动,脑子没有思维也没有情绪,根本运转不了。
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攥破了手心,血滴滴答答往下掉。
胸口不明所以的膨胀情绪,让他浑身发抖,不能冷静。
我在干什么。
我难道在生气吗。
弗雷德里克是宴光的青梅竹马,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拥有牢不可破的情谊,这件事他不是早就清楚了吗,蓝发青年可以为了宴光一句话与世界为敌,为她燃尽全身,他恨不得生长成宴光的一部分与她共存,而宴光也以自己的方式回应着对方的诚意。
虽然他觉得金发少女不爱任何人、对谁都没有全心全意的信任、最在意的只有权力和力量,但是相对来说,弗雷德里克已经得到她最大值的感情了!
她竟然会允许他看见她的弱势。
她竟然会回应他的请求。
为什么?为什么?青梅竹马有这么了不起吗!
裴望不懂他燃烧的怒意来自何处,他向来颓废懒散,对生活得过且过,没有野心和需求,因此根本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但此刻高涨的怒火让他心生颤抖,他都不明白这是为何。
说到底,宴光和他算什么关系?就算宴光和弗雷德里克同居一室,做出更加亲密的举动,又能怎样?需要向他裴望解释吗?他有资格得到解释吗?他算老几?不过是大小姐选中的临时工具罢了,他和宴光有特别的情分可言吗?
恶逆傲慢的大小姐,野心勃勃的大小姐,和手下唯她是从的忠犬才是绝配啊!
而且,难道他裴望对宴光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们一开始、一开始是什么关系?是压迫者和勉勉强强做事的关系!
“咔嚓!”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捏碎了,裴望低下头,黑发遮住他俊秀的脸,他再次审问自己:我是谁?
我和她是什么定义?
说起来他们的关系其实已经是一团乱麻了,裴望都不记得一开始对宴光的畏惧和反感了,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只觉得莫名其妙,为了苟命不得不听从她的安排,认为这是个傲慢又任性特别自以为是的大小姐。
如果正常发展的话,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和这种性格的人有什么联系,太麻烦了。
她天生像要立于人群的中心,闪闪发亮被万众瞩目,无论是好是坏,都会迎来排山倒海般的溢美之词或恶毒至极的诅咒,这样的人有能改变世界的狂热野心,也必定会承担同等的压力。相比起来,裴望就是个路过的平凡路人,他并不羡慕这般的人物,也没有想过要成为他们,他只想平静懒散地过好每一天,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悠闲轻松。
但是。
她朝他伸出了手。
他也被她所吸引。
她的炙热、她的野心、她倾注一切般燃烧又癫狂的决意,都让裴望忍不住咋舌,好似自己也被一同点燃,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专注到如此地步,又不由觉得她是那么的,那么的鲜活动人。
太明亮了。
想要看着她、想要帮助她、想得到她的赞许和肯定这般的心情,无法描绘,只能咽下。
但是,是不是该对自己坦诚一点?
我对宴光,我对大小姐她是种什么心情?
为什么会嫉妒到如此地步啊!
有湿润的液体从脸上流下,裴望抓着头发,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面。
“哈。”
在星盗基地,裴卿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他翻身从床上坐起,走到镜子前面。
浴室装着一面等身长的镜子,里面倒映出身着睡袍、水仙花般淡漠优雅的美少年,他身着白色丝绒睡衣,腰细腿长,脸上有淡淡的倦怠与暗色。
裴卿对着镜子,抚摸他胸口心脏的位置,刚刚,这里又传来激烈的情感波动,他世界另一端的兄弟,他与之共生的双子弟弟,将嫉妒的烈焰从心头传来,让他细细品味。
原来如此。
裴卿抬起手,摸着镜子中的脸,他面容俊秀,眼眸深沉,比起裴望是更成熟又更俊美的长相,左眼下的黑色星星印记黯淡优美,如褪色的王冠。
他按住星星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可以确定了。
我愚蠢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