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小枫瞅瞅林舟,又瞅瞅立夏,终于一巴掌呼在立夏的额头上,招呼着对方走快点儿。这一巴掌劲儿不小,疼得立夏差点嗷一嗓子,委屈巴巴地捂住额头。
立夏不明所以,最终还是在藤原小枫的督促声中加快脚步,追上自己刚认的师姐。
林舟被他们的小动作逗乐了,差点就笑场了。电话那头的裴歌交代了几句,夹杂着啪嗒啪嗒的鼠标点击声,似乎在用电脑处理什么东西。
“先生是在写东西么?”林舟抬头,望着前面的红绿灯,低声笑了:“……新的香水委托?”
裴歌穿着厚厚的白色毛衣,手边放着一杯热气氤氲的咖啡。将近一个月没有处理电子邮件,他的商务邮件被塞得满满当当,每天都有新的商务合作请求。
决定转型成独立调香师的消息,在一周前被他发布在个人的推特账号上,调香师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论是什么消息都流动极快。
裴歌一手握着手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虽然是在清理邮件,邮箱里的每一封邮件都需要他去仔细回复,但注意力却完全跑偏了。只是听着手机里传递来的声音,工作所带来的疲惫感便消失不少。
小孩在电话里兴高采烈,说自己终于交到了朋友,要一起去吃蛋糕、喝咖啡。
即使那孩子不在他的眼前,裴歌也能轻易幻想出来林舟此时此刻的模样。脸色微微发红,神情却兴奋极了,第一次拥有友谊这样如此珍贵的关系,那曾是高中时候的他所梦寐以求的。
“真好啊,”裴歌语气酸酸的,手里拿着手机,神情温柔地打趣:“和好朋友们一起吃蛋糕、喝咖啡,我也会很羡慕哦。”
“先生别总是打趣我了,”男孩耳根子通红,知道裴歌只是调侃,并不是真的吃醋,却还是忍不住小声说:“我会打包蛋糕带给先生的,不会忽略先生的。”
电话那头的先生笑出了声,温柔也好听。
林舟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先生,我想向您再请教一个问题。您觉得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要自杀?”
裴歌握着电话,鼠标顿了一下,无声地笑了。
“这个问题,最清楚的人,不是你么?”裴歌反问。
林舟一愣。
“我想这个答案,或许就藏在你我相识之初,不是么?”青年微笑道。
哪怕现在回想起来,分明只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林舟却又觉得那一个月好像距离现在非常遥远。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那时候他也曾一心求死,直到他遇见裴歌,那样的想法才渐渐淡出生活。
裴歌驱车带着他离开普洱,一路沿着盘山公路飞奔,将那些孤独又难过的过往抛弃在沿途的风景之间。
于是他的周身就变得香气弥漫,以创造香水为目标,犹如玫瑰般的年轻调香师为他而来,从那以后他就真的再也没想过‘死’这个字眼。
“恭喜你,小舟。”裴歌轻声说,“你会在大学中重新成为自己,从而蜕变成为一个与高中的你截然不同的存在。而我也很期待那一天。”
“寻找自己,寻找的是那个真正的自己。这一点永远不要忘记,真正的自己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青年饮了一口热咖啡,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但是不要被它所定义。蜕变、成长、破茧而出,原生家庭的影响很强大,它就像一枚厚厚的茧壳,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破茧化蝶。”
“你会变成你所希望的人,”裴歌顿了一下,又笑着告诉他:“你要飞得高高的,自由如同来去轻盈的蝴蝶,你总要亲眼去看看这个世界,再去评价它的黑与白,善与恶。”
林舟沉默了。他想起早上所看见的那个孤身踩在栏杆之上,犹如飞鸟般即将坠落的男孩。
如果早上他没有迷路,没有被导航带去那个孤独的天台上,那个留着长发的漂亮男孩或许就此死亡,摔下去身体粉身碎骨,脑浆崩裂。
人们似乎不会害怕自己是否突然离世,却总会哀叹身旁的、地上的那些幼小的生命。
如离去的坠落的飞鸟,被扯掉翅膀的蝴蝶。
诸如此类。
立夏看向他的眼中有笑意,也有他本人都不曾觉察的求救讯号。他就像是一朵即将干枯凋零的玫瑰,却偏偏要奋力榨干最后一点生命力。
然后呢?
玫瑰会死去。它死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死在任何地方,也可能会死在谁人讥笑的眼底。人们会为他的离去而悲叹,却无人在意他曾经的遭遇。
林舟挂断电话,快步追上前面的两个人,拐角就到了咖啡店。
“虽然这样说很唐突,”立夏收起自己的伞,在路边磕了两下,抖掉上面的水珠,“可我还是觉得,能和你们邂逅真的是太好了。”
“——能和你们邂逅在夏末初秋的东京,真的太好了。”立夏轻声说。
芭蕾舞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