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只是说‘最好’不要被认出来而已——你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实在是不方便。”
黑袍人还是有点犹豫:“可是……”
海兰又笑了。她笑的时候总是莫名有点不着调的轻松感,好像什么在她眼里都不过是玩乐。她说:“公主殿下很聪明,对吧?”
黑袍人点了点头。
海兰说:“如果让公主殿下知道你是谁,说不定能够让她更好地认清局面。公主殿下那么聪明,知道的情报更多,一定能做出更好的判断。”
黑袍人愣住了。她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她甚至立刻就被海兰说服了——海兰平时总是说一些难懂或听上去就很有深度的话,她自认脑子不够好使,下意识地就会更相信海兰说的话。更何况这番话在她听来十分有道理。
于是她十分信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也有道理!”
说着她脱了披在外面的黑袍,随手搭在吧台上,露出那之下已经湿漉漉的亚麻色卷发。
罗梅尔德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然后离开吧台,小心翼翼地蹲到伊昂娜身边。
留在原地等海兰狠狠撸了一把黑猫柔顺的皮毛,然后才笑着喃喃自语:“哎呀——还是真人好玩儿啊。”
罗梅尔德小声喊:“公主殿下。”
伊昂娜回过神来,侧头看她。伊昂娜的目光很平静,看见罗梅尔德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就笑着回应:“嗯?”语气很温柔,没有半点惊讶之意。
“我……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我……我不是故意瞒着您的,也不是故意要那么粗暴对您……我、我本来不知道……”
罗梅尔德生了一双小狗似的下垂眼,平常伊昂娜还未曾觉得,如今罗梅尔德蹲着,两人的距离缩进,她才发现这样的眼睛看上去真诚又无害。亮晶晶地看人时,就像是忠诚的大狗热切地注视着被她当做全世界的主人。
“我早就觉得您不像寻常塞格人。”伊昂娜笑着解释,“所以并不惊讶。”
罗梅尔德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然后说:“那……我带您去楼上换一身衣服吧?”
“嗯?嗯……谢谢,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
海兰此时正巧走过来,递给伊昂娜与罗梅尔德一人一杯热水,给自己则是倒了一杯啤酒。她说:“好吧,我能理解您……今夜不会有人来的,您可以先将那黑布脱了,好好烤烤火。”
伊昂娜脱掉黑布,抿了一口热水:“谢谢您。您是……?”
“海兰。只是海兰,一个普通人。”海兰回答,“现在在帮光辉神教做事。不过我不是信徒——或者,顶多算半个。”
伊昂娜点头,没有深入询问:“祭司大人她?”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我让花去看看了。顶多明天,我们就能见到她。如果她没有出什么……人身意外的话。”
“明天?”伊昂娜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窗外。
“我猜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在着急了——不过埃……嗯,女王陛下一向沉得住气,我想这件事可操作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海兰的语气不疾不徐,从容不迫,那副仿佛永远也不会因震惊焦虑而动摇的模样,甚至让伊昂娜一瞬间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既然公主殿下问了我问题,那么,等价交换,我也可以问公主殿下问题吗?”
“当然。”伊昂娜垂下眼睑,不动声色,“您想问什么?”
“虽然祭司说要见您,还让罗梅尔德去把您带来……不过,说实话,我们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但您知道为什么吧?”
伊昂娜缓缓抬头,直视海兰的双眼。
有一瞬间,她的目光变得悠远而迷离。她的思绪在此刻无可避免地回到很多年前那个的夜晚,月光是惨白的,飞扬的裙摆是纯白色,折断的玫瑰是苍白的,连河水也是泛着银光的白。
伊昂娜回答:“回到那条河。”
海兰挑眉,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一旁的罗梅尔德听得云里雾里,茫然地询问:“什么?”
海兰笑了,伊昂娜则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松开了。海兰冲罗梅尔德笑着摇头,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继续说:“那,最后一个问题,公主殿下——感谢您的慷慨。”
伊昂娜沉默地打量她片刻。她从来没有见过海兰,但海兰的笑容却让她觉得意味深长,仿佛她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
她说:“您请问。”
海兰却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公主殿下,您觉得,人与奴隶的区别是什么?”
“又来了,”罗梅尔德小声抱怨了一句,“海兰老是突然说些奇怪的话。”
伊昂娜却忽然沉默。片刻后,她反问:“您觉得是什么?”
“我想听的是您的答案,公主殿下。不同的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这才是提问最有趣的地方。”海兰这么说着,但面上仍然带笑。最终,她还是给出了她的回答。
“——人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