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地消失在回廊尽头的黑暗之后。
然而现实中,她只是坐在原地,呼吸急促。
埃莉诺拉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她的语调仍然习惯性地在末尾轻轻上扬,好像她此时此刻不过是无奈于不听话的女儿,但她依旧势在必得。
她掀开了被子,背对着门,坐到床边。那双腿就那样随意地踩在魔兽皮制成的毛毯之上,离伊昂娜不过一臂的距离。
她说:“推开门,穿过这条长廊,你就能离开我的寝宫。”
“走出长廊,沿着中间的道路直行,就能看见王宫的大门。”
“出了王宫,一直往东南方向走,就能够离开塞格,去往边陲森林。”
“穿越边陲森林——我记得你喜欢南方,是不是?继续往南,就可以到达瑟维。”
“如果离开瑟维,你还可以继续往南。艾鲁、胡杨、多罗、席泽……这个世界多么广阔啊,伊昂娜。”
埃莉诺拉微笑着低下头,她投下的阴影刚好将伊昂娜笼罩。
“可是你能去哪里?哪里能成为你的栖身之地?”
然后她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伊昂娜的回答。再进一步,她就能轻易看到伊昂娜露出难堪的神情——埃莉诺拉向来享受他人在她面前的失态与失败,因为喜好折磨他人是自她的祖辈,乃至自神圣而暴烈的烈焰女神阿瓦兰一脉相承的癖好。但她有无数的机会与方法将伊昂娜击溃,可她偏偏没有这样做。
她自诩是这世间最为高明的猎人与驯兽师,连最桀骜不驯的鹰隼也会在日夜不停的折磨下丧失反抗的精力与心智,沦为她手中微不足道的工具。尽管通过肉体或精神上的折磨能够轻易地让人屈从,可她却追求着更加高远的目标——一个人的全心全意。发自内心,毫无保留。
这是通过任何刑具与羞辱都无法得到的。唯有更加隐秘的手段能够摘下胜利的蜜果。
伊昂娜抬起头看向她的母亲。埃莉诺拉一眨不眨地看着伊昂娜,她的双眼呈现出一种渗人的明亮,像是暗夜中不期而遇的利刃。
此刻连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仿佛离她远去,模糊成一片微弱的杂音,最终归于寂静。像坟墓一样的寂静。
伊昂娜想,她不是邪恶。但她是结束,也是开端,她甚至是“死亡”。
埃莉诺拉接着说了下去:“圣女在预言中说你不能离开塞格,否则预言中的一切都会破碎。”
说着她不紧不慢地拽起锦被,将她盖在赤裸的伊昂娜身上。寝宫中装有保持温暖的魔法石,伊昂娜其实并不感到寒冷。但埃莉诺拉仍然执意如此,轻柔地,郑重地,满怀恶意地,仿佛在为女王——不,仿佛在为王后戴上她专属的镣铐。
埃莉诺拉又说:“柯露坚持过几天要来见你。”
“预言说金色双眼的公主会为塞格带来繁荣——所有人都很高兴。不是吗?”
最终她问:“你要离开吗,伊昂娜?”
伊昂娜无法回答。她怎么能回答?她背负了那么多闪亮而沉重的镣铐,几乎无法喘息。
埃莉诺拉似乎也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她反而温柔地笑了,轻轻地摸了摸伊昂娜的头,一如从前。
最终,伊昂娜颤抖地,悲哀地回答:“我以为……妈妈,我以为我们……”
她的语句在这里中断,她开始剧烈地喘息。一直胜券在握般从容的埃莉诺拉几乎瞬间变了脸色,但好在伊昂娜很快平复了她的呼吸,她只是不断地,悲哀地重复:“神啊,我求你……”
埃莉诺拉却说:“祂不会回答你,祂永远不会回答你。伊昂娜,不要再为神的沉默所困,不要再为神的沉默所苦。”
“我是你的栖身之所,伊昂娜。”她之前的语气也不算咄咄逼人,此刻则更加柔和,“我是你的妈妈,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女王纡尊降贵地俯身垂首,向伊昂娜无害地摊开她的手掌。
“现在,来我身边吧,我的女儿。”
“来我的怀里,我永远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伊昂娜低着头,但埃莉诺拉能够察觉到她不在像之前那样剧烈地抗拒。于是她牵起伊昂娜的手,让她伏在自己的腿上。
伊昂娜低声回答:“……是。”
“陛下。”
她在那一天彻底失去了她的双腿。
新年快乐!
愿烈焰中诞生的阿瓦兰,塞格的守护者,至高无上的女神永远庇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