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字字句句,都如巨石般压在林痕的背上。
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再比同龄人稳重也做不到在大事面前依旧稳如泰山,林痕眼中的平静已经碾作齑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他上前一步,到底没敢抓颜喻的胳膊,只是扯住衣袖。
颜喻冷眼睨着林痕,越发好奇林痕与王牧之间有什么秘密了。
他猜,这个小秘密,牵扯的肯定不止林痕一个人的命。
“大人,”林痕嗓子中挤出声音,“我还没……服侍您。”
“所以呢?”颜喻挑眉,他对林痕说的事没多少兴趣,看人的眼神中也是看笑话的成分居多。
林痕被短短三个字砸得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他没看赵喜给的画本,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在脑海里疯狂叫嚣——不能让颜喻离开,不能让颜喻见王牧。
否则,死局就再没转圜的余地了。
慌乱间记起赵喜的话,那人说他的脸很好看,说只要他主动,一般没人会拒绝。
是这样的,颜喻也夸过他眼睛好看。
林痕自知没有别的能留住人的东西,穷途末路,哪怕有丁点儿的机会他也得拼命抓住,只坚持这一晚就好,他告诉自己,把人哄高兴了,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林痕深吸了口气,顶着颜喻摄人心魄的视线,笨拙又讨好地,去吻对方的唇。
“我何时答应过?”
颜喻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他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冷漠看客,好整以暇地看着人挣扎。
林痕手心早就在下定决心的时候就浸满了冷汗,越靠近,他就越能听见自己心跳鼓动的声音,很吵,催命似的。
它知道颜喻的不拒绝并不代表同意,没办法,他只能赌一赌。
眼看两人的嘴唇就要碰上,林痕却被掐住了脖子。
颜喻的指尖很凉,浸过冰水一般,轻而缓地点着林痕的命脉,他明明没有用力,林痕却要窒息了。
颜喻俯身靠近,淡漠的眼睛里映着晃动的烛光,林痕看到了自己,奇怪,明明穿着这些年来最好看的衣裳,怎么就这么狼狈呢?
比以往所有穷途末路的时候都狼狈。
“林痕,你不觉得,现在装乖讨好太晚了吗?”颜喻问他。
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颜喻身上淡淡的药苦味,令他口舌发干。
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几次口,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脖子上的钳制突然松了,颜喻似乎嫌他浪费时间,扫了眼他拽着的广袖,扯走,冷着脸喊了声“方术”。
方术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就伺候颜喻换好了衣裳,之后他又捧来一见厚氅,颜喻看了一眼,没披,推门走进了黑暗中。
林痕只听见一声渐远的“把人带上”,就被人反剪胳膊蒙上了眼睛。
王牧是被秘密抓来的,就关在颜府的暗牢里,林痕被蒙着眼睛,一路上只能感受到夜风如刀子似的往脸上刮,直到进了地牢,他眼前的黑布才被撤去。
似乎是知道颜喻要来,暗牢中的碳火烧得很旺,噼里啪啦地响着。
他们径直往刑房走去。
还未走近,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林痕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剧烈地呛咳起来。
颜喻没什么反应,他淡淡看了林痕一眼,抬步走了进去。
灰暗的墙面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上面还沾着或新或旧的斑驳血迹,林痕在进入暗牢后就被松开,他走在颜喻后面,听到了房中传来的急促细微的呼吸声。
王牧被绑在刑架上,脑袋无力地垂着,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刑具撕烂,皮肉外翻,滴着血。
见颜喻点头,守在一旁的侍卫就往王牧头上浇了一盆盐水。
“啊——”
王牧疼醒,身体因剧痛抽搐着,扯得刑架晃了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看向颜喻。
颜喻坐在新搬来的椅子上,侍卫给他倒了杯茶,他瞥了一眼,没有喝:“本官来了,能说了吧。”
王牧挣着四肢上的麻绳,喘息粗重:“大人,我是被威胁的,我的家人在他们手里,是他们逼我的……”
颜喻眉心微蹙,问:“你说的‘他们’是谁?”
王牧话声一顿,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们都蒙着面……”
颜喻闻言,嗤笑一声:“王牧,那你找本官来干什么,听你在这儿卖惨?”话到后面,已是不耐烦。
王牧很慌,连忙道:“不,大人,我知道您最讨厌宫里那帮质子了,我有质子与朝官勾结的证据,我有证据,大人,我求你,你饶我一命好不好,我求求您,我还不想死……”
颜喻正不耐烦着,被这句话挑起了一丝兴趣,他调整了下坐姿,与程风对视一眼,见程风摇头,问:“哦?是吗,这就是你想见本官的原因?”
“是,大人,我有证据,”王牧说着,忽然看见站在颜喻身后的林痕,沾了血的眼睛一亮,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