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收网,所有在他名册上的人均押入大牢,只等画押判罪,几十个死罪是免不了的。
等抓完要抓的人,处理完相关事宜,夜已深了。
百里息回院时,主屋内灯还亮着,窗牗上映着个窈窕纤细的影子,他站在门口,见殷芜正专心绣东西,凝了片刻才进去。
她穿着一身浅粉的寝衣,头发披散着,神色有些倦怠,百里息摸了摸她的脸,问:“怎么还不睡?”
殷芜下榻接过他的外衫,轻声回道:“睡不着,便等等你。”
今日他杀了人,身上沾染了血腥气,让殷芜先歇下,便绕过殷芜出去沐浴。
屋内只剩她自己,殷芜怔怔回到软榻上,手中的绣活儿也做不下去。
那夜百里息虽然安抚了她,之后却与她疏离起来,更是再未与她亲近过,之前虽说不会真的做到最后那步,可殷芜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是愉悦的,如今百里息却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殷芜思来想去,推测还是因为何贵。
百里息亲眼见到她杀何贵,大概会觉得她心狠手辣吧。
半个时辰后,百里息沐浴后回屋。
烛光摇晃,将榻上少女的影子拉长,她生得那样美,只是眉目含愁,唉声叹气,发现他进了门,却立刻换了笑容迎上来,“忙了一整日累不累,蝉蝉帮大祭司捏捏肩可好?”
“不必,夜深安寝吧。”他淡声。
那双杏眸黯淡下去,失望之色明显,却又极力掩饰着,抿唇“嗯”了一声。
两人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连着几日百里息早出晚归,殷芜已经很久没和他好生说话了,此时便没话找话,想探听探听百里息的心思,她一会儿说冠州的气候好,一会儿说刘升青真是坏透了,一会儿又问汐州是不是真富得流油。
可不管她说什么,百里息都是一两个字应付过去,并没有聊下去的意思,她碰了一鼻子灰,只得闷闷住了口。
她心中有事便睡不着,翻来覆去烙饼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传来麻雀的叽喳叫声,竟是天要亮了。
翻了个身,正要再试着入睡,却被百里息扯进怀中,他闭着眼,声音有些沙哑,鼻音也有些重:“翻腾了半夜,到底还睡不睡?”
“马上就睡。”殷芜小声。
可依旧没有睡意,她想问百里息疏远她的缘故,却又不敢问。
他的怀抱带着青竹气息,如同他这个人,冷、孤、傲。
即便是两人肌肤相亲的时候,殷芜也会因他的孤傲而紧张,即便他的凤目染了欲|望,也依旧让殷芜觉得远不可及。
“到底怎么了?”百里息睁开眼,床帐已透进淡淡的青色,眼前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虚影。
她犹豫半晌,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大祭司在生蝉蝉的气吗?”
“我为何生你的气?”
“因我杀了何贵。”
“殷芜。”他唤她的名字,冷寂的眸子看着她,“等冠州的事情了结,我会放出你重病不治的消息,将你送离旻国。”
“为什么?”殷芜惊得坐起,她现在不能被送走,若离开旻国,她还怎么报仇?
百里息缓缓坐起,纯白的寝衣有些松垮,俊美无俦的脸被镀上一层淡青色。
“我确实生气,却不是生你的气。”
“那是生谁的气?”
“生我自己的气。”百里息忽然欺身过来,两人气息交缠,殷芜清楚看到了那双凤目里的恼意。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百里息改变主意了, 不能等两年,也不能等一年,必须尽快将殷芜送走, 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联系,他做回那尊无欲无求的清冷神像,殷芜去过她想要的自由日子。
他必须将这个娇怯怯的圣女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抹煞。
至于殷芜, 过个年,她也会忘了自己,开始崭新自由的生活。
他们都该从这虚无的欢愉中清醒过来。
殷芜神色怔忪,似未反应过来,百里息伸手蒙住她的眼,低声耳语:“殷芜, 我有点喜欢你了, 所以必须把你送走。”
这次她终于反应过来, 想将百里息的手拿下,为自己争取留下的机会, 谁知却觉得眼皮黑沉,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百里息将她放回枕上,撩开床帐下了地, 沉沉床帐荡了荡在他身后合上, 将里面隔断。
这一觉殷芜睡了很久, 醒来时天都快黑了, 茜霜听见声响进屋,服侍她梳洗,欲要给她梳妆, 殷芜看着外面的天色,便只简单将头发挽起, 寻了厉晴过来,问百里息的下落。
厉晴神色微敛,道:“百里家有人从京城来了。”
殷芜一愣,只觉这百里家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就是不知来人是为了保刘升青?还是想保住冠州的生意?
百里息从未对百里家留过任何情面,百里崈想让他手下留情,只靠劝说怕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