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屋子掌上灯烛,她似乎哭累了,伏在衾被上渐渐睡着了。
杏眼通红,桃腮上满是清泪,精致小巧的鼻翼犹时不时轻轻颤动着,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应策擎了盏琉璃灯立在床前,目光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心似是被融化一般软成一片。
伫立良久,他将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打了水湿了帕子,动作轻柔地给她擦拭起脸来。
柔软的巾帕轻轻拂过少女的眼尾眉梢,渐次是脸颊、鼻梁,最后停在她丰润殷红的唇瓣上。
她整个人乖巧地睡着,似摇曳于风中的海棠花,带着一股脆弱而坚韧的美。
应策舔了舔干涩的唇,黑眸涌动着晦暗的情绪。
寂静的夜色中,他的呼吸声渐渐变重,急促慌乱,让他恍惚地想起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前世他被人下毒不治,临终之际,他怀抱着那只亲手雕刻的少女木偶,目光渐渐涣散,呼吸渐渐微弱。
在他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时,他又看到了少女俊俏而满是愁容的脸。
披着并蒂莲盖头,低垂着头,一双盈盈杏眸蕴着无尽哀愁。
他唇角泛起笑来,终于……能再次见到她了。
却没想到再次睁开眼,便是身处破庙,她满脸潮红地抱住了他。
滴漏声唤回应策的思绪,他望着面前少女鲜活的模样,只觉心头前所未有的盈实。
他说的婚约不含半点虚假,在他再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他便下定决心——
这一世要以她夫君的身份,守在她身边,护她百岁无忧。
应策久久地凝视着颜荔,指腹在她唇角流连,终究没忍住,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浅绯色的唇瓣。
极为柔软细嫩,他不禁有些失神。
烛花烧得噼啪作响,应策猛地回过神来,他面色微红,如被火苗灼到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他俯身将颜荔抱起平放在床上,并给她盖上衾被,动作极其小心谨慎,生怕将她吵醒。
见她睡得香甜,应策这才弯腰褪去她的鞋袜。
玉足纤细娇小,白皙柔滑,堪堪有他一掌长。
目光在那对纤足上停留片刻,脑海中闪过诸多不可言说的念头,应策暗骂自己一声,将裸足也轻放入被中,逃一般跑了出去。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赵管家正偷偷打着盹儿,忽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睁眼便看到少爷神色匆匆地从颜姑娘房中走出,径直去了浴室。
不多时,里面便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赵管家“咦”了一声,尽管是七月天气,但夜里总归是有些凉的,少爷怎么也不叫人送热水去,直接洗了冷水澡?
夜半时分,颜荔口渴而醒,发觉自己和衣躺在床上,鞋袜尽除,不禁怔愣——这偌大的应府并无半个丫头,应策更不会让小厮与管家进她房间。
如此一来,照料她安歇的便只有应策。
她捂脸低嚎,心生愧疚与羞窘,究竟谁是谁的侍女啊……
喝了些茶水,颜荔便没了睡意,掌灯披衣,她坐在桌边展开纸张,提笔凝神,许久之后,叹了口气,却迟迟没有落笔。
自从答应裴公子每隔三日便给他飞鸽传书,汇报应策与朝臣相交的近况,颜荔每日里便有些提心吊胆十分心虚。
前两日有姐姐作伴尚好,如今姐姐走了,她心里空落落的,写起这告密信来也有些心不在焉。
应策朝出暮归,作息十分规律,结交之人也多是翰林院里的人,别说甚么外戚大臣,往来密切的也只有霍长川罢了。
如今那位也离京去了庆州,颜荔挠了挠头,委实不知有甚么好写的。
可又不能不交差。
她想了想,还是像前两封一样,写下四个大字:并无异样。
封好信笺时,颜荔松了口气,将信放在枕下,这才吹了灯睡下。
翌日早晨颜荔特地起得早了些,本想着一道用早饭时感谢应策的照料,却听赵管家说:“少爷一大早便起来去翰林院了,只略用了一碗米粥。”
想来是有甚么要事要做,颜荔便也没有多想。
一直到天色全黑,应策才回到府中,神情些许疲倦。
颜荔见了,连忙从厨房端来一盅温热鸡汤来,关切道:“今日很忙么?要先用饭还是先更衣?”
应策看了她一眼,别过目光:“圣上给我安排了一件差事,所以便回来得迟了些,我先去换衣裳。”
说着起身离开,颜荔望着他的背影,只觉有些怪怪的,似乎……他在躲避她一般?
摸头
事实证明, 应策确实在躲着她。
往日里两人一道用饭时,应策总会与她闲聊些甚么,可今日他却出奇地安静,不发一语倒也罢了, 连眼神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颜荔很是纳闷儿, 难不成她昨日睡着后不小心得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