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镜本只是一说,谁想他竟然兴致来了,哭笑不得:“我只是说说而已。”
萧玥拉着他来到上次捕鱼的溪水边,远离了人群,毕竟第一次用箭,萧玥也怕他万一没个准头伤到人。
宁镜看着手里的弓,再侧头去看看萧玥:“你确定吗?”
萧玥拿手扶着他的腰,给他借力:“这是张小弓,你先试试。”
看他一脸兴致勃勃,宁镜无奈,他感觉萧玥把他当成个娃娃一样在摆弄,他是太闲了,所以在他这里找到了点子乐趣吗?
但是又想到,十六岁的少年本应当是最为飞扬的时刻,他有骏马,有利箭,有才略,但却身在山林围场都不能策马,不能挽弓,不能多说一句话。
心下又觉得可惜,便也由着他了。
宁镜抬起胳膊,就听萧玥在耳边指导:“左手执弓,右手放于弦上,三指拉弦,前手推弓,开弓……开弓。”
萧玥见他半天不开弓,有些奇怪,侧头看去,就见宁镜抿紧了唇,手臂都有些颤抖起来。
“怎么了?”
宁镜略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里的弓和箭。
“我拉不开。”
萧玥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伤人自尊,毕竟刚才宁镜已经说过不了,他还把人拉来。半晌,才干干地说道:“那就算了,反正你也不打猎。”
宁镜感觉手臂有些酸,他不在意地笑道:“我身子不好,学不了这个,还是等我伤好了,你教我骑马吧。”
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此时草长莺飞,流水潺潺,萧玥扔了弓箭,两人就着溪边的石上坐下,宁镜仰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如同一片被人熨烫的极为平整的上好锦缎,就这么看着,似乎都比那四方之院里的天空更美。
“萧三公子。”
一声略显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这片宁静。
宁镜回头,一个身着藏蓝色锦袍的男子正朝这边而来,他穿着暗金色软甲,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离得尚远,阳光晃眼,还瞧不清面容。
但是宁镜在看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便感觉自己呼吸凝滞,手脚冰凉,这些日子以来好不容易驱散在心头上方的那片乌云倾刻间铺天盖地而来,带着阵阵压抑的雷鸣之声,将他牢牢笼罩其中,让他不得逃脱。
“桓王殿下。”萧玥起身回礼,却留意到怔在那里的宁镜面色不太正常,伸手便将他拉了起来:“受伤了也不可失了礼数。”
宁镜被他扯回了神志,再看向宣离时,他已离他们近了。他借着萧玥的力,才堪堪站稳,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行礼:“草民见过桓王殿下。”
他以为他恨死了他,再见面时应当恨不得直接一剑杀了他。
但是在恨意之前的,却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那种哪怕死过一次,哪怕重回一世,也抹不掉的恐惧。
宣离其实生得极好,眉眼传自奚贵妃,可能因从小受皇帝不喜,习惯了在眼色下过日子,所以没有雍王那一身骄傲,反而是温和有礼,看不出任何攻击性,也没有任何身为皇子的气派,气质儒雅端方。
“这位就是宁公子?”宣离的目光转躺宁镜。
萧玥扶着宁镜的胳膊,隔着春衫,竟是感觉到他的身体极为压抑地颤抖了一下。
宁镜敛着眉目,开口时声音却是平稳的:“承蒙得桓王殿下所知,宁镜不胜荣幸。”
宣离带着笑意,目光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瞬便移开了,似乎并没有过多留意,然后对萧玥说道:“昨晚我虽不在当场,但也听说了王帐中的事,三公子以后还是不要在父皇和贵妃娘娘面前提起我,免得……给三公子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奚贵妃是宣离的生母,与宣赫乃是同母兄弟,宣赫向来唤奚贵妃母妃,但宣离却只能称贵妃娘娘。
萧玥感觉到了宁镜的僵硬,也不欲与他多说,便只说道:“多谢桓王殿下提醒,他脚上有伤,我们不便多留,就先回帐中了。”
宣离见状,也并未多做纠缠,反而是退了一步,只在一旁看着两人动作,萧玥将宁镜扶着坐下,去捡刚才两人扔在一边的弓箭。
宁镜将手拢在袖中,两手交握,一言不发地垂着头,死死克制着心里不断翻涌上来的恐惧和仇恨。
宣离出现的太突然了,他一时未做好准备便与他面对面,在看到他身影的那一瞬间,上一世的所有回忆便如同被突然开闸的洪水,瞬间奔涌而出将他淹没,而他只能泅于其中,奋力的仰着头,张着嘴,才能博得一口呼吸,不至于溺毙其中。
萧玥捡弓箭很快,但在宣离目光中的宁镜却感觉这一刻的时间极慢,慢到他感觉每一次的呼吸,都十分漫长而艰难。
就在这时,一个极轻,却极清楚的声音传入耳中。
“本王,果然将你养得太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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