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捧得这么高,宁镜将手拢在袖中,等着他的下句。
奚贵妃的目光落到宁镜的身上,她一身水红色芙蓉旋裙宫装,挽着高髻,艳丽至极的面容保养得极好,虽生过两个孩子,但身姿依旧轻盈,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常人无法企及的绝丽之色。
“本宫于音律一道也有些造诣,如此更要好好听一听了。”奚贵妃笑看向皇帝:“皇上,便将臣妾那张焦尾古琴拿来,请宁公子奏一曲为陛下助兴吧,若是真如世子所言,好琴当配高艺,臣便将焦尾古琴赏给宁公子了。”
皇帝只道:“也好”
奚贵妃代表雍王。
宁镜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那边的一唱一合,拢在袖中的手指暗暗用力。
上午萧玥救了太子,晚上奚贵妃便也想试探萧玥是不是真的属意于太子。
当着皇帝和贵妃的面,他不能拒,但琴曲一出,弹得好了,受赏便是萧玥受了雍王的赏,弹得不好了,便是藏技于帝前,乃是欺君。
好一出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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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萧玥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切,座上人皆等着看他们如何收场。
就在宣煊刚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
宁镜扶着案几站了起来,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朝着皇帝跪拜行礼:“谢奚贵妃赏识,宁镜在此向皇上请罪,草民今日骑马时,骑术不精,不慎落马,手指受了伤,此时怕是无法抚琴,请皇上恕罪。”
帐中一片安静,此时所有的目光都看在那个深匐在地的白色身影上。
奚贵妃的目光盯在他的身上:“哦?本宫是有听到此事,但是太医回禀不是伤了脚吗?怎么又成伤了手了?”
宁镜将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关节处正红肿,还有些不正常的扭曲:“多谢娘娘关心,脚踝处伤势较重,手上伤得轻,草民想着自己处理了,便没有麻烦太医。”
奚贵妃朝旁边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官立刻便转身出去了:“宁公子既然琴技卓越,那这双手可要好好养护,本宫叫太医来再给宁公子看看吧。”
不一会,太医便背着药箱过来了,确定了宁镜两指骨骼错位,便帮他正指恢复然后包扎。
看着那两根抱着绷带的手指,断不可能现在抚琴了。
奚贵妃坐在上首,看着太医给包扎,眉间微微有一丝凌利,但很快便散了去,她看向皇帝,笑道:“皇上,怀煜自小便不爱琴艺,之前皇上宣他入宫赏宫乐,臣妾还记得他听得都睡着了,竟不知何时身边多了这么个琴艺高超的琴师,听世子说,宁公子连一把像样的琴都没有,不如臣妾将那把焦尾古琴送给怀煜吧,以后真要听琴,也不必找人借琴了。”
怀煜是萧玥的表字,宁镜微微侧头,看向萧玥,隔得远了,看不太清他的面容,萧玥也不知有没有查觉到他的目光,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这时,太子下首一位大臣也开口道:“皇上,宁公子一介白衣,娘娘的琴珍贵,怕是受不起,若论琴制,当属杨州所造七弦琴为最佳,臣府上倒有数架收藏,如今宁公子手有伤,也无法抚琴,若是伤好了,三公子想要,到时再来臣府上挑一把也不迟。”
此人是太仆寺卿张诗,太子的亲舅舅。
而他们争夺的中心萧玥却是开口道:“谢娘娘,张大人美意,萧家皆武将,父亲常言,将门之子不可耽溺于靡靡之音,琴就不必了。”
宁镜心头微微一怔,唇边带起一丝笑来。
说着,他看了一眼宁镜,又转向奚贵妃:“娘娘若是想送琴,臣倒是听说桓王擅音律,喜琴,不如送给桓王罢。”
他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那边几个年轻世子本来还在小声议论的,一下子也都安静了下来,面露瑟缩之色。
上首皇帝看他们争论,本就有些不耐了,听到此言脸色更冷,奚贵妃笑容一僵,美艳的容色似乎也都暗淡下来几分。
“一架琴的事,也值得争论。”皇帝冷着脸,目光扫向下座所有人,最后落在导火索宁镜身上:“才华斐然者,大可科举出仕,弯弯绕绕,投机取巧,非君子之道,朕不屑于用。”
天子之怒,大帐里顷刻肃然。
众人都不由地在心里骂起了萧玥,好好的,提起桓王做什么。随即又迁怒于宁镜,一介布衣,竟惹得天子不快,当真是不要命了。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
众人恭送皇帝出帐,奚贵妃紧随其后,宁镜跪伏在地,不一会便看到一双撒金的登云靴停在了他的面前,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背上,停留了片刻后,才朝帐外而去了。
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宁镜这才抬头,正是萧玥。
众人皆目光不善地看着宁镜,但见萧玥站在他身边,又不敢开口,只能愤愤地看着两人。
萧玥恍若未觉,他一手将宁镜的手环到自己的脖上,一手绕过他的背,抓住他另一只胳膊,几乎将宁镜整个人的重量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